第8部分(第2/4 頁)
裡,弄成半死不活,他是恨得什麼似的。對於這種半死不活的所謂企業家,蓀甫常常打算毫無憐憫地將他們打倒,把企業拿到他的鐵腕裡來。
當下吳蓀甫的尖利的眼光望定了孫吉人的臉孔,沉靜地點著頭;可是他還想要知道王和甫的氣魄有多麼大;他回過臉來看著左邊的王和甫,故意問道:“和翁的高見呢?”
“大致差不多。可是我們的目的儘管是那麼著,開頭辦的時候,手段還得圓活些。要人家投資到專辦新企業的銀行,恐怕目前的局面還不行;開頭的時候,大概還得照普通銀行的辦法。”
王和甫仍是笑嘻嘻地說。他的老是帶幾分開玩笑似的笑嘻嘻,和孫吉人的沉默寡言是很相反的。他有北方人一般的詼諧氣質,又有北方人一般的肯死心去幹的氣質。
吳蓀甫笑起來了;他把兩個指頭在他坐椅的靠臂上猛擊一下,毅然說:“好罷!有你們兩位打先鋒,我跟著幹罷!”
“三爺又說笑話了。我和吉翁專聽您的指揮。”
“哈,你們三位是志同道合,才均力敵!這三角戀愛準是成功的了!”
唐雲山插進來說,拍著腿大笑起來。但他立刻收住笑容,貢獻了一個意見:“依我看來,你們三位何不先組織起一個銀團來——”
這麼說著,他又回頭招呼著朱吟秋他們,——似乎怕冷落了他們三個:“哎,——吟翁,君翁和仲翁,我這話對麼?今天在場的就都是發起人。”
靜聽著的三位,本來都以為孫吉人那樣大而無當的計畫未必能得吳蓀甫贊成的,現在聽出了相反的結果來,並且又湊著唐雲山巴巴地來問,一時竟無言可答。莫說他們現時真無餘力,即使他們銀錢上活動得轉,對於那樣的太野心的事業,他們也是觀望的。
情形稍稍有點僵。恰好當差高升進來請吳蓀甫了:“杜姑老爺有請。在對面的小客廳。”
吳蓀甫似乎料到了是什麼事,站起來說過“少陪”,立刻就走。但是剛剛跑出大餐室的門,後邊追上了朱吟秋來,劈頭一句話就是:“杜竹翁那邊到期的押款,要請蓀翁居中斡旋。”
吳蓀甫眼睛一轉,還沒回答,朱吟秋早又接上來加一句:“只要展期三個月,也是好的!”
“前天我不是同竹齋說過的麼?大家都是至好,能夠通融的時候就得通融一遭。只是據他說來,好像也困難。銀根緊了,他怕風險,凡是到期的押款,他都要收回去,不單是吟翁一處——”
“那麼我只有一條路了:宣告破產!”
朱吟秋說這話時,態度異常嚴肅,幾乎叫吳蓀甫相信了;可是吳蓀甫尖銳地看了朱吟秋一眼以後,仍然斷定這是朱吟秋的外交手腕,但也不給他揭破,只是淡淡地說:“何至於此!你的資產超過你的債務,怎麼談得到破產呢!”
“那麼,還有第二條路:我就停工三個月!”
這句話卻使吳蓀甫險一些變了臉色。他知道目前各絲廠的情形,就像一個大火藥庫,只要一處爆發了一點火星,立刻就會蔓延開來,成為總同盟罷工的,而他自己此時卻正在趕繅拋售出去的期貨,極不願意有罷工那樣的事出來。這一切情形,當然朱吟秋都知道,因而他這什麼“停工三個月”就是一種威脅。吳蓀甫略一沉吟,就轉了口氣:“我總竭力替你說。究竟竹齋肯不肯展期,回頭我們再談罷。”
不讓朱吟秋再往下糾纏,吳蓀甫就跑了,臉上透出一絲獰笑來。
杜竹齋在小客廳里正等得不耐煩。他嗅了多量的鼻菸,打過兩個噴嚏,下意識地走到門邊開門一看,恰好看見吳蓀甫像逃走似的離開了朱吟秋來了。吳蓀甫那一股又忿恨又苦悶的神色,很使竹齋吃了一驚,以為蓀甫的廠裡已經出了事,不然,便是家鄉又來了電報。他迎上來慌忙問道:“什麼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麼?”
吳蓀甫還是獰笑,不回答。關上了門,十分疲倦似的落在一張沙發裡,他這才說:“簡直是打仗的生活!腳底下全是地雷,隨時會爆發起來,把你炸得粉碎!”
杜竹齋的臉色立刻變了。他以為自己的預料不幸而中了。可是吳蓀甫突然轉了態度,微微冷笑,什麼都不介意似的又加了一句:“朱吟秋這傢伙——他也打算用手段了!嘿!”
“原來是朱吟秋呵!”
杜竹齋心頭一鬆,隨即打了一個大噴嚏。
“是呀!你剛才看見的。他要求你那邊的押款再展期三個月——好像還是至少三個月!這且不談,他竟打算用手段,什麼‘宣告破產’,什麼‘停工’,簡直是對我恫嚇。他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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