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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彤雲四湧,涼風驟襲,彷彿一場雷雨要從天而降。然而,俄頃風定雲滯,一點雨也未落下來,顯得益發熱不可耐。
這些天,薛文淑上樓、下樓,常見到餐廳裡坐滿了人。餐廳的上半截為木條網格,上、下樓梯時總能看到餐廳裡的情形。只是李書城關照過不要管漢俊的事,所以她從不過問。
夜幕降臨之後,餐廳裡又聚集了許多人。
馬林來了。尼柯爾斯基也來了。
只是周佛海沒有來,據說他肚子忽地大痛大瀉,出不了門,只好獨自躺在博文女校樓上的紅漆地板上。
八時多,代表們剛在那張大餐桌四周坐定,馬林正準備講話。這時,從那扇虛掩的後門,忽地進來一個陌生面孔、穿灰布長衫的中年男子,闖入餐廳,朝屋裡環視了一週。
李漢俊發現這不速之客,問道:“你找誰?”
“我找社聯的王主席。”那人隨口答道。
“這兒哪有社聯的?哪有什麼王主席?”李漢俊頗為詫異。
“對不起,找錯了地方。”那人一邊哈了哈腰,一邊匆匆朝後退出。
馬林的雙眼射出警惕的目光。他用英語詢問李漢俊剛才是怎麼回事,李漢俊當即用英語作了簡要的答覆。
“砰”的一聲,馬林用手掌猛擊大餐桌,當機立斷:“一定是包打聽!我建立會議立即停止,大家迅速離開!”
代表們一聽,馬上站了起來,李漢俊領著大家分別從前門走出李公館。平日,李公館的前門是緊閉的,這時悄然開啟……
那個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究竟是誰?這曾是一個歷史之謎。
筆者在寫作本書時,偶然從上海電影製片廠導演中叔皇那裡得知,年已耄耋的薛耕莘先生曾在上海法租界巡捕房工作多年,即於一九九○年八月九日前往薛寓拜訪。
薛耕莘先生在介紹上海法租界巡捕房時,談及他的上司程子卿,回憶了這樁重要史實……
一九二一年八月三十日晚,那個闖進李公館的穿灰布長衫的中國密探究竟是誰?七十年來從未知曉。據薛耕莘先生告知,那不速之客叫程子卿,當時任上海法租界巡捕房的政治探長。
程子卿是江蘇鎮江人,生於一八八五年,米店學徒出身,讀過三年私塾。程子卿不會講法語,但臂力過人。他與黃金榮結拜為兄弟,進入上海法租界巡捕房。先是做巡捕,後升為探長。從薛耕莘先生出示他當年穿警服時與上司程子卿的合影,可看出程子卿身體相當壯實。
薛耕莘先生說,程子卿在三十年代末曾與他談及前往李公館偵查中國共產黨“一大”之事(當時只知一個外國“赤色分子”在那裡召開會議,不知是中國共產黨“一大”)。薛耕莘有個習慣,常把重要見聞記於自己的筆記本。當時,他曾記錄了程子卿的談話內容。解放後,薛耕莘被捕入獄,他的筆記本被收繳。倘從檔案部門尋覓,當可查到那個筆記本,查到當年他筆錄的原文。現在他雖已不能回憶原文,但是程子卿所說首先闖入李公館這一事,他記得很清楚。
程子卿在法租界巡捕房工作期間,也做過一些有益的事。因為這樣,解放後經宋慶齡說明有關情況,程子卿未曾入獄。他於一九五六年病逝於上海……
在不速之客程子卿走後,中國共產黨“一大”代表們緊急疏散,唯有李漢俊和陳公博留在那裡沒有走。李漢俊帶著陳公博上了樓,坐在他的書房裡。
陳公博不走,據他在《寒風集》中自雲:“我本來性格是硬繃繃的,平日心惡國燾不顧同志危險,專與漢俊為難,到了現在有些警報又張皇的逃避。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各人都走,我偏不走,正好陪著漢俊談話,看到底漢俊的為人如何,為什麼國燾和他有這樣的惡感。……”
李漢俊是那裡的主人,他自然不會走。他和陳公博在樓上書房裡坐定,想看看究竟是馬林神經過敏,還是真的有包打聽在作祟。
此後的情景,唯有在場的李漢俊和陳公博親歷。李漢俊死得早,沒有留下任何回憶。陳公博倒是寫過兩篇回憶文章。
陳公博寫的第一篇回憶文章,便是李俊臣所發現的那篇《十日旅行中的春申浦》。此文是在發生這一事件後十來天內寫的。除了因在《新青年》雜誌上公開發表而不得不採取一些隱語,所憶事實當是準確的:
第七部分:成立密探突然闖入會場 2
不想馬上便來了一個法國總巡,兩個法國偵探,兩個中國偵探,一個法兵,三個翻譯,那個法兵更是全副武裝,兩個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