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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回答他的,只有桑離空洞且沒有焦距的眼神。那目光好像穿透了眼前一個勁道歉的父親、目瞪口呆的常青、眼神怨毒的田淼,一直穿透到看不見的遠處。
桑悅誠不知道,在桑離心裡,有一個洞正越來越大,漸漸卷出寒風來,吹得她搖搖欲墜。她的全身都在疼,跌倒時碰撞到的地方除了擦傷應該還扭到了,她動不了,也不想動。
在她心裡,有眼淚洶湧漲潮,可是她的眼眶乾澀,連一滴都掉不出來!
在陰風怒號的心底,那個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越來越迫不及待地重複著宣告:桑離,沒有人要你,沒有人需要你……
這聲音響起的時候,桑離覺得自己的心臟也被撕成了一片一片。
她在這樣撕裂般的痛苦中閉上眼,全身的力氣快速消失,世界消失的剎那,她終於感覺到眼角有什麼東西滑落下來,冰涼而潮溼。
桑離生病了。
一場來勢洶洶的病毒性感冒趁火打劫,在此後的一個月時間裡,桑離的體溫始終在38…39度之間,每天被燒得昏昏噩噩,不知道時間是怎樣過去的。
可是她很快樂。
因為她閉上眼,就可以看見只在照片上見過的媽媽。媽媽那麼漂亮,穿淺色上衣、格子裙子、襻帶皮鞋,媽媽的辮子那麼長,烏黑油亮垂在胸前。媽媽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只看著桑離,伸出手給她握,然後在前面走,桑離就亦步亦趨地跟著。
媽媽—那是多麼溫暖的一個詞!
桑離常常在昏睡中露出隱約的笑臉,沒有人知道她夢見了什麼,只是看著就覺得心焦。
吃了幾天退燒藥不見好,桑悅誠便帶桑離去醫院。檢查過後,醫生開了沖劑、針劑、片劑一大堆,末了卻說:“這孩子自己不想好起來吧,其實病人本身的意志才是最好的良藥。”
聽了這話,桑悅誠心裡就好像有電熨斗熨過去,火燒火燎的疼。
同樣著急的還有南楊一家,尤其是南楊!每天在學校上課都好像有無限多的心事,總想回家看看桑離是否退燒,放學回家的路上看見賣冰棒的,總想給桑離捎一支。可是每天迎接他的,依舊是燒得沒有力氣睜眼、連冰棒都沒有力氣吃的桑離。
南楊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像麻花一樣絞著難受,他伸出手摸摸桑離的額頭,趴到桑離耳朵邊問:“小離,你怎麼會發燒呢?”
他還記得桑離生病第一天,臉上的那個巴掌印。他猜是桑悅誠的傑作,可卻又不敢造反,只能偷偷把桑悅誠的一條香菸撕爛了扔進廁所以示洩憤。那幾天桑悅誠找不到自己剛買回來的香菸,還很是納悶了一陣子。
直到半個月後,南楊去少年宮拉琴回來,興致勃勃地再次趴到桑離床邊,對桑離說:“小離,下個月有比賽哦,少年宮有四個名額呢,說是給你們合唱團一個節目,我今天看見你們合唱團的張老師了,她說要挑領唱呢。你再不好起來,就沒機會當領唱嘍!”
南楊一邊說一邊笑,常青進門的時候還納悶:什麼事讓南楊高興成這樣?
可是奇怪的是,那天晚上,桑離就硬撐著爬起來喝了一碗粥。許多天餵飯不見成效的桑悅誠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很高興地看著桑離吃飯。也是從這一刻桑悅誠才發現:到底是養了十年的女兒,就算再不喜歡,也還是有牽掛的。
他又恍恍惚惚地想起了桑離的媽媽、盼孫子的父母……他們都不在了,不在了。
有些秘密,終究是要壓在心底。從這個角度來說,離開這個世界,或許是最徹底的解脫。
桑離大約就是從那時候起愛上了唱歌。
因為養病的緣故,白天家裡只有桑離一個人。她喜歡坐在院子裡曬太陽,有時候隨口唱點從少年宮裡學來的歌曲。其中最喜歡的一首是《讓我們蕩起雙槳》,下午陽光正好的午後,她坐在院子裡聲音乾淨地唱:“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海面倒映著美麗的白塔,四周環繞著綠樹紅牆……”
這樣唱著,她好像就真的看見了波光粼粼的湖面、跳躍的光斑、小船在水中輕輕飄蕩,岸邊的垂柳隨風舞動……漸漸,她會不由自主地微笑,目光看著不知名的遠方,深切地感激那些音符帶給她的莫名依靠。
只有在唱歌的時候,桑離才覺得自己是那樣快樂的一個人。
又過了半個月,桑離終於病癒,回少年宮參加每週兩次的練習。
合唱團的指導老師張老師第一眼看見桑離時,忍不住心疼地說了句:“桑離,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桑離看看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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