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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掌大軍?這是什麼意思。陸達自道光十九年取了武進士以來,還從來沒有單獨掌軍的時候。莫非耆英話裡有話。陸達神色不變,低著頭,繼續恭恭敬敬的聽著。
“陸將軍,此次朱雀軍是唯一有勝績的營頭。朝廷的意思,是要把這隻營頭抓起來,列入京營的體系,陸將軍你是京營出身,熟人熟路,若是以朱雀軍提督的身份,回返京營,九門提督都會來拜你的門子呢。”
“我以朱雀軍提督的身份?大人是說?”陸達抬頭問道。
“不錯,楚劍功來歷不明,雖有林則徐作保,但林大人已是待罪之身。他的保人,不好做啊。”
陸達一時沒想好怎麼回答,低頭不語,他暗暗的想:“要我做朱雀軍提督,就是要削均座的兵權了?”他不禁想起了昨日楚劍功到潰兵集結營中和他的談話。
……
當時,他喊出了一句“這幾萬人,自然要編進咱們朱雀軍,難道還還給朝廷?”立覺不妥,幸好周圍沒有外人聽見。
楚劍功帶他走入軍帳,斥退了旁人,對他說:“陸達,你說我們朱雀軍越來越壯大,究竟好不好?”
“當然好,我們朱雀軍不變大變強,難道讓八旗綠營哪些酒囊飯袋把這些兵再收回去?那不是站著茅坑不拉屎嗎?”
“可是朱雀軍變得太強,卻會讓朝廷猜忌。”
“朝廷猜忌?哼哼,朝廷猜忌。八旗朝廷倒是不猜忌,倒是自己有本事啊,當年滅吳三桂,破葛爾丹,八旗兵還要靠著綠營兵救命。乾隆時破大小和卓木,八旗兵完全不中用了。可綠營兵呢,每次打仗就新幕、徵調、用完了就分化,瓦解,將領調走閒置。所謂六十萬綠營,現在也是完全不堪用了。”
陸達越說越忿然:“現在用西法,練新軍,朱雀軍。朝廷的又要用老法子了麼?我陸達,說是武將,卻也讀過書,知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們這朱雀軍,可不能讓朝廷給毀了。”
……
陸達心裡想著事呢,就沒注意當面的耆英說的話,耆英說的是:“朱雀軍是有功勞的,朝廷誰也不會虧待,楚劍功已經做了道臺,那就讓他專心去當文官,陸達你呢,專領朱雀軍提督,我聽說朱雀軍裡頭還有幾個洋教官,朝廷的意思,也是給恩旨,授官,仿康熙時俄羅斯佐領例,抬籍入旗。陸將軍……”
耆英一叫陸達,陸達回過神來:“請大人示下。”
“陸將軍你,自然是授提督,統領朱雀軍,具體的駐地還待斟酌,但歸入京營體系。不過你放心,你是天子門生,自然虧待不了你的。”
陸達還想爭取一把,試探著說道:“部堂,這朱雀軍是楚劍功一手建立起來的,離了他,只怕就垮了。”
“博湖啊,”耆英開始用表字稱呼陸達,“練朱雀軍的目的,就是要防備英夷,仗打完了,朱雀軍也就沒有用了,防止朱雀軍坐大就成了第一要務。你把朱雀軍攬下來,朝廷得到一支虎賁之師當然好,但朱雀軍糜爛了,也沒關係,只要不脫出朝廷的掌握便好。軍隊爛了,可以再練,但軍隊脫離了朝廷的控制,那可就不妙了。”
陸達告辭出來,上了馬。信馬由韁往潰兵大營走去。他突然有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覺得現在整頓潰兵毫無意義。自己就是個小丑,在做著白費功夫的事情,而朝廷和大員們就在幸災樂禍的看著,等著他出醜。
他們不在乎!陸達想,他們根本就不在乎軍隊是什麼樣子的,只要沒人造反便好。
陸達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跟著楚劍功在湖南寶慶雪峰山下開始練兵的時候,那時候,自己什麼都不懂,連正步和齊步都不會。身為朱雀軍的副統,同時又是京營出身的天子門生武榜眼,自覺羞愧難當,便每日在營後背山之處偷偷加練。隨後,練瞄準、練射擊、挖戰壕,走隊形,楚劍功和傑肯斯凱還為自己開小灶,學習步兵指揮。自己正是跟著楚劍功,和朱雀軍一同成長起來的。現在,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麼,都要煙消雲散了。自己就要返回京營。
想到京營,陸達又記起自己在京營的時光。說是武榜眼,但作為武官,也沒有什麼風光。駐京綠營,頹廢不堪。同僚們喝酒賭錢,狎妓抽大煙,能像自己這般站在烈日之下幾個時辰不動當的,只怕找不出一百。
京營真的風光嗎?天子親兵,笑話。北京城裡,十萬駐京八旗,那才是天子親兵,那才是天子家裡人。綠營不過是巡城查哨,修房抬磚的苦力罷了。碰見人家黃帶子、紅帶子,還得行禮。那些八旗,只怕比綠營更加廢物,可生生還看不起綠營。哪有半點同僚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