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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反抗。我小心翼翼地把垃圾桶的蓋子蓋上,一邊向後退,這時我看到了他,一個金黃頭髮的小男孩從他媽媽的背後探出頭看著我。我在學校見過他,他和我同年級,可我不知道他叫什麼。他經常和城裡的洋孩子在一起,我又怎麼可能知道他叫什麼呢?這時,他媽媽回到麵包房,嘴裡還在嘟囔著。我朝他家的豬圈後走去,到豬圈另一側的一棵老蘋果樹下,無力地靠在樹幹上,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我。一想到要空手而歸,我突然堅持不住了,膝蓋痠軟,頹然癱倒在樹下。實在承受不了了,我太疲倦、太虛弱、太難受了。‘讓他們去叫治安警,把我送到福利院吧。’我想,‘或者乾脆讓我死在這,死在這雨裡。’
這時,麵包房裡一陣嘈雜,我聽到那個女人又叫了起來,還隱約聽到了打罵聲,我正在納悶發生了什麼事,卻聽到有人從泥地裡朝我走來。我暗想,‘這一定是她,她要拿棍子把我趕走。’可來的人不是她,是那個男孩,他的臂彎裡抱著兩大塊麵包,麵包準是掉到了火裡,外皮被燒得焦黑。
他的媽媽仍在喊著:“拿去餵豬,你這蠢貨,體面的客人才不會買這燒焦的麵包!”
他開始把胡麵包大塊大塊地撕下來,扔到豬槽裡。麵包店前門臉的鈴鐺響起來,他媽媽趕緊跑過去支應客人。
那男孩再也沒朝我這邊看一眼,可我卻在死死地盯著他,是因為他手裡的麵包和臉上的傷痕。她用什麼東西打得他呀?
我的父母從沒打過我,我甚至不能想象他們打我。男孩又朝麵包店看了一眼,好像要確認一下是否有人,他的注意力又回到豬的身上,接著朝我這邊扔了一大塊麵包,很快又扔了另一塊,他的這個動作很麻利。之後他又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回麵包房,關上了身後的廚房門。
我看著麵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麵包太好了,除了有點糊,它完美無比。他是讓我拿的嗎?準是。麵包就扔在我的腳下。趁著沒人看見我趕快把麵包塞進衣服裡,把衣服在身上使勁裹了裹,趕快走開了。麵包的熱氣燙著我的面板,我裹得益發緊了,我把這命根子緊緊摟在懷裡。
我趕到家的時候,麵包已有些涼了,可裡面還是熱的。我把麵包放在桌子上,波麗姆伸手上來要撕掉一塊。可我讓她坐下,等媽媽一起來。我倒了熱茶,刮掉糊了的地方,然後把麵包切成片。我們一片一片,吃掉了整個麵包。這麵包太好吃了,裡面撒滿了葡萄乾和果仁。
我脫下衣服慢慢在火邊烤乾,爬進被窩,墜入了甜甜的夢鄉。第二天,回想起這事時,我突然覺得也許那男孩是故意把麵包燒焦的。他明知自己會挨罰,卻把麵包掉到火裡,然後拿給我。可我覺得這麼想也許不對。麵包應該是不小心掉到火裡的,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他甚至都不認識我。
可就算這樣,給我麵包也是一片好意,被發現了肯定會捱打的。我無法解釋他的行為。
我們吃了點麵包片就上學去了。春天好像一夜之間就到來了。暖暖的風,白白的雲。在學校大廳,我和那個男孩擦肩而過,他的臉已經腫起來了,眼眶是黑的。他和他的朋友在一起,並沒有注意到我。可下午當我接上波麗姆準備回家時,卻看到他在操場對面看著我。我們的目光只相遇了一秒鐘,然後他迅速扭過頭去。我也窘迫地垂下了眼簾。就在那一時刻,我看到了春天的第一朵蒲公英。我思緒飛揚,想起了和爸爸一起在林子裡渡過的時光,突然靈機一動,找到了讓我們活下去的好辦法。
直到今天,我仍無法忘卻對這個男孩的感念。皮塔·麥拉克,他給了我們麵包和希望;蒲公英,提醒我們還沒有死亡。在學校的走廊裡,我不止一次地見過他,我們目光的交錯也不過是一閃而過。我覺得虧欠他什麼,而我不喜歡欠別人的。如果我以某種方式謝過了他,現在心裡也就不會這麼矛盾了。我確實也想過一兩次,可機會總是沒出現。而現在,我再也沒有機會了。我們即將被投入競技場,決一死戰。我怎樣在那種地方向他致謝呢?不管怎麼說,隔斷他的喉嚨和以誠相待是相背離的啊。
市長沉悶的講話終於結束了,他示意我和皮塔握手。他的手很結實而溫暖,就像那麵包。他直視我的眼睛,握住我的手。他握得很緊,在我看來這也許表明他很堅定,可也許只是緊張地抽搐。繼而我們轉身面對觀眾,帕納姆國歌響起。
‘好吧,’我想,‘我們共二十四個人。很可能在我殺他前,別人就已經把他殺死了。’
當然,這只是一種可能。這種機率也不十分可靠。
第一篇 貢品 3、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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