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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安不放,舉起腳來,把達先一蹬,又把達安一拉,往前一送,達安跌在達先身上。貴興仍是被他拉住,不曾放手,一齊滾將下來,三個人跌做一堆,各人身上都是一身糞花,鬧了個異香滿室,宗孔拍手大叫道:“侄老爺!快脫衣服呀!”一句話把三個都提醒了,一齊脫下衣服。貴興便得飛跑,要到裡面去躲避。誰知裡面的丫環僕婦,被何家子弟,大打大鬧了一頓,趕了出來,又在外面大鬧,嚇得把腰門關了,貴興不得進去。忽又聽得天崩地塌的一聲怪響,原來上面掛著“裕耕堂”三個字的大匾,被他們用竹竿挑下來了。這一聲響,還未絕耳,忽又聽得一聲大叫道:“大家不得動手,我來也!”貴興急看時,原來是區爵興。
當下爵興一進大門,即搶步上前,將廝打的一對一對勸開。勸了這兩個,又勸那兩個,勸得那兩個時,這兩個又打起來了,好容易把他們分開。
爵興便高聲再說道:“大家不得再動手,這不是打架的事!
貴興賢侄,你坐在當中來,何家各位請到東邊坐下,我們凌家人都到西邊坐了,等我們好好商量。”又叫達先也坐在當中道:“請閣下招呼貴族子弟,暫時平一平氣,有話好說。”又叫貴興道:“賢侄!你鎮壓著自己人,不許再動手。”說罷便拉了達安到書房裡去一看,見他渾身糞穢,便叫喜來打水出來,先請洗臉,又叫開啟腰門去取貴興的衣服出來,先換上了。爵興先道:“令千金已經死了,並不是打架可以了事的。就是打到明天,人也不能活過來的!彼此終是親戚,這翁婿情上何苦呢!依我愚見,叫令婿好好的賠個禮賠個罪就算了。”達安一面洗臉,一面冷笑道:“閣下這話,我也聽得懂,但是閣下知道我小女是怎樣死的麼?”爵興道:“我也不仔細,只聽見去請我的人,說是服了鴉片煙死的。”達安道:“那就是了,我好好的女兒嫁給他,為甚無端端的自尋短見起來?凌貴興他不要仗著他有財有勢,好端端就可以把個老婆逼死了,卻想要拿錢來堵我的口,我錢是看見過的,可引我不動!”爵興道:“依閣下便要怎樣辦法呢?”
達安道:“既然死於非命,少不兔要經官相驗,聽候官斷。”爵興道:“好!這是個好主意,我也說要這個辦法,並且也不必勞動閣下去報官,這裡凌家也可以去報得。但有一層要請教,不知報了官,官來驗了,又怎樣判斷呢?閣下雖然未必讀過律例,然而總是讀書明理的,試問驗過之後,是自己服毒身死的,有論抵的道理麼?既然不能論抵,又何必多此一驗呢?況且又是個嫁出的女兒,進了他門,兒子也有五歲了。還有一層,只怕沒有斷令婿賠償恤銀給丈人具領的道理。就算那縣官不講律例,硬斷貴興出一筆錢,叫閣下具領。閣下雖然得了些小便宜,然而叫懂事的人說起來,何某人是惜屍詐錢的,不然,就說是賣女兒屍首的。
閣下情願擔這個名聲麼?”達安道:“這總是他凌虐不堪,這裡才自尋短見呀。”爵興道:“凌虐的憑據呢?相驗起來,徒然把令千金的遺體,露天露地的、被仵作檢驗一番,未必尋得出一點傷痕。況且貴興又沒有三妻四妾,有了妾,這‘凌虐’兩個字,或者還可以憑空加得上去。你閣下可能指出一點證據來麼?凌虐的證據一點都沒有,這裡倒有了確鑿證據了。回來報了官,官到了,一面請驗屍,一面請踏勘,外面打得還成個樣子麼?就差房子沒有拆了,古玩字畫,又是個沒有價值的。那時分作兩案辦理,人命案子,不管怎麼辦法,自有律例。登門打架,且不論這打毀什物,貴興未必便甘心,開起價錢來,請官斷賠,不定是一萬八千,你說他值不到這個時,只要你照樣還他的東西。”
一席話說得達安無言可答,目定口呆。爵興不再理他,便到外面與貴興說話去了。歇了半晌,方才又回進來,一言不發的坐著。達安道:“依閣下說便怎樣辦呢?”爵興道:“這是閣下的事,怎麼倒問起我來!我看這件事,不容易辦。方才我出去問貴興的活,他並沒有第二句話說,只說得一句道:‘我在老子前,也不曾受過這種惡氣,’正不知你們怎麼開交呢。”又冷笑道:“好沒來由,把個死人摔在床上,直到此刻,還沒有個陰陽先生來過,不要說別的了。”達安道:“不必說了,還是請閣下代我調停下來吧。”爵興道:“怎麼調停呢?”達安道:“但憑閣下主意,我無有不從的。”爵興道:“不得閣下主意,我是無從下手的。達安道:“我也沒有主意,只要小婿給我個下場就是了!”爵興聽了,出去把貴興拉到一旁,唧噥了一會,又進來道:“我勸解了多少,此刻他情願打毀的什物,概不追究,另外送一千銀子,給閣下止淚。”達安低頭想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