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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到了新疆自治區文聯的同志們的很好的歡迎和照顧。我分到《新疆文學》雜誌作編輯。這是我第一次真正進入了文藝單位,我們最初住在南門,離人民劇場、人民電影院、八一劇場、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黃河劇院都很近。到新疆後不久我就有機會在這些劇院裡看演出,覺得非常快樂。
我們雖然是北方人,仍然覺得新疆的冬天不可思議,去廁所或者公用自來水龍頭挑水,就像去一座冰山。走在大街上無時不在打滑,因為道路好像千層玉面峰糕,一層雪(然後部分化成水然後成冰)壓著一層冰雪,每層冰雪上再有一層黑漬,這黑色主要來自煤炭,烏魯木齊冬季包括家用都是燒質量良好的工業用煙煤,到處是黑煙嫋嫋。人們開玩笑說,在冬季,烏魯木齊的麻雀也是黑褐色的。尤其是腳踏車,在冰雪上騎,冰雪上刻出了一道道細溝——車輪軌跡,後輪入溝,晃悠一下可以掙扎出來,前輪入溝入軌,就只能摔倒。對於兒子山、石來說倒也不錯,他們走在街上就可以打冰出溜了。
三十一、到新疆去(3)
而室內溫暖勝春。生土胚做的火牆,磚砌的爐灶,洋鐵烤箱,陶瓷溫水罐,爐火熊熊,爐風呼呼,窗玻璃上凍著厚可二十毫米的霜花,我甚至從中悟出了愛斯基摩人住的房子是用冰建成的的道理,小學課堂上想不通的事,一到新疆就解過來了,在絕冷的室外氣溫下,冰房子不會融化,而且冰房子的保溫效能超過了其他。
那時的烏魯木齊也特殊情調,橙紅色調的大樓,比荷蘭流行的建築的橙色還豔,市民的土泥頂子房屋,洋鐵皮頂房屋。尤其是到處播放著的維吾爾歌曲,十分地不一般。購物用公制,買一斤肉不說買一斤,而說買五百公分。民族特需物品:樂器,花帽,負,銅壺,地毯與氈子,還有莫合煙,這時我才知道,蘇聯小說中所寫的馬合煙,就是新疆的莫合煙。我想起了特瓦爾陀夫斯基的長詩《華西里·焦爾金》,其中一段極其精彩:“戰士的馬合煙/就像戰士的妻子/又苦、又辣,又兇惡/讓你滿是眼淚/但是你須臾不能離開她……”
我說什麼呢?我這一輩子算是富有挑戰意識的,敢於挑戰自我也敢於回應挑戰。我敢於做出決定,我也有文字感,語言感,思想感,我還有游水的愛好……同時,我也是旅遊迷,五嶽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遊;一輩子幾十年,我想看一看,知道知道,嚐嚐各地各時各種各個的滋味。與旅遊二字相比,我更喜歡的詞是“漫遊”。漫遊更放鬆也更自在甚至更詩意。我時時夢想著成為一個漫遊者。即使在激情如火的解放初期,我看到一幅國畫,比如什麼聽松圖,觀瀑圖,臥石圖或者釣雪圖——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雪嘛,我就會產生一種漫遊的衝動……我為此感到過苦惱,覺得自身的情調太酸腐。人生也罷,時代也罷,歷史也罷,祖國也罷,世界也罷,成功也罷,挫折也罷,對於我來說不僅是一個價值範疇,而且是漫遊範疇,審美範疇,認識範疇,享用或消費範疇。這最後的說法可能有些令人不習慣,乃至覺得刺耳。在改變自己的生存環境,經歷一些過去從未經歷過的事件與地域的時候,我常常沉醉於體驗、欣賞、驚喜、新奇與好奇。這可能是我的毛病,使我與一個好的工作者、實踐者、辦事者相差一道門檻:我在入乎其內的時候又常常神遊物外。恰恰是在發現了周圍事物的陌生以後,我歡呼的是世界與人生的豐富與快樂:一切都有意義,一切都不會白白糟蹋,永遠要觀察與諦聽,品味與汲取,銘記與回味,編織與延伸,讚美並且嘆息。呵,這種八面來風,受用不盡,故國如畫,踏遍青山的感覺真好。
價值判斷會因人因時因地因背景而異:拿我來說,少年輟學鬧革命當幹部,青年戴帽,中年赴疆,還斷斷續續地擔任和不擔任點什麼什麼職位,從價值意義上,福禍短長,優缺強弱,成敗利鈍,清濁高低……可能看法說法論法不一,各種說法看法論###因時因地因人因潮流而異。但是這一切選擇與命運的旅遊漫遊意義,絕無疑問。人就是要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識萬種人,做百樣事,懂百樣道理千樣行當萬種風物。老王就是遊了太多太多,看了太多太多,開眼開了太多太多,探險探了太多太多,獲救獲了太多太多,遇難遇了太多太多,呈祥又呈了太多太多,才成了今天的老王的。我觀了景,我審了美,我碰了壁,我有見又有了點識。我陶醉,我歌唱,我少年得志,我低頭認罪,我落入泥沼,我凌風抱月,我入地獄(我不入誰入?),我上天堂,我狼狽憔悴,我富貴榮華,而富貴於我如浮雲!
到新疆給了我多少漫遊的趣味、快樂和啟迪!我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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