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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渠吃牛屎,吃最臭最臭的!啊呀,臭死人!”
……
丙崽朝他們敲了一下鑼,舔舔鼻涕,興奮地招呼:“爸爸爸——”
“哪個是你爸爸?呸,矮下來!”
娃崽們圍上去,捏他的耳朵,把他揪到一堆牛屎前,逼他跪下去,鼻尖就要頂著牛糞堆了。“張嘴,你張嘴!”他們大喊。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爸爸爸(13)
幸好來了一群大人,才使娃崽們停止胡鬧,遺憾地一鬨而散。但丙崽還在那裡久久地跪著,發現周圍已無人影,才爬起來朝四下看看,咕咕噥噥,陰險地把一個小娃崽的斗笠狠狠踩上幾腳,再若無其事地跟上人群,去看熱鬧。
大人們牽來了一頭牛,牛身上的泥片已被洗刷乾淨了,鬚毛清晰,屁股頭的胯骨顯得十分突出。溼滑的牛嘴一挪一磨,散發出來自胃裡的一種草料臭。
一個漢子提著大刀走過來,把刀插在地上,*上衣,大碗喝酒。那刀也令丙崽感到新奇。刀被磨得錚亮,刀口一道銀光,柔順而清涼,十分誘人。有花紋的刀柄被桐油擦得黃澄澄的,看來很合手,好像就要跳到你手上來,不用你費什麼氣力,就會嚓嚓嚓地朝什麼東西砍去。“吉辰已到,太上顯靈——”隨著有人一聲大呼,鑼鼓齊鳴,鞭炮炸響,那漢子已經喝完酒,叭的一聲,砸了酒碗,拔起刀來,一跺腳,一聲嘿,手起刀落,牛頭就在地動山搖之間離開了牛身,像一塊泥土慢慢垮下來。牛角戳地之時,牛眼還圓圓地睜著,牛頸則像一個西瓜的剖面,皮層裹著鮮鮮的紅肉——沒有頭的牛身還穩穩站了片刻。
娃崽們嚇了一跳。他們不知道,為什麼當牛身最終向前撲倒的時候,大人們都會一齊歡呼起來:
“贏了!”
“我們贏了!”
“我們贏定了!”
“拍死姓羅的那些臭雜種——”
……
其實這是一種戰前預測方式。據說當年馬伏波將軍南征,每次戰鬥之前都要砍牛頭問兇吉,如牛向前倒,就是預示勝利,若牛向後倒,就得趕快撤兵。
人們的歡呼太響亮了,嚇得丙崽上嘴唇跳了一下,咕咕噥噥。他看見有一縷紅紅的東西,從大人們的腿下流出來,一條赤蛇般地彎彎曲曲急躥。他蹲下去捏了捏,感到有些滑手,往衣上一抹,倒是很好看。不一會兒,他滿身滿臉就全是牛血。大概弄到嘴裡的牛血有些腥,小老頭翻了個白眼。
丙崽娘也提了個籃子來,想看看牛肉怎麼分。聽人家說,沒人上陣的人家沒有肉吃,正噘著嘴巴生氣。一眼瞥見丙崽這血汙汙的全身,更把臉盤氣大了。“你要死,要死呵?”她上前揪住小老頭的嘴巴,揪得他眼皮往下扯,黑眼珠轉不過來,似乎還望著祠堂那邊。
“×嗎嗎。”
“又要老子洗,又要老子洗,你這個催命鬼要磨死我呵?還不如拿你去祭了穀神,也讓老孃的手歇上幾天呵。”
“×嗎嗎×嗎嗎。”
她把丙崽像提貓一樣提回家去。
整整一天,丙崽沒有衣穿,全身赤條條。他似乎還知道點羞恥,沒有出門去巡遊,只是聽到遠處急促地敲鑼,也敲幾下自己的小銅鑼。看見婦女們哭哭泣泣燃著香火去祠堂,他也在水溝邊插上一排樹枝,把一堆牛糞當作叩拜的物件。不知什麼時候,他倒在地上睡了一覺。醒來時覺得寨子裡特別安靜,就再睡了一覺,直到斜斜的夕陽投照在他身上,把他全身抹出了一片金色。
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祠堂的大瓦蓋下,嘈雜的腳步聲,叫罵聲,哭嚎聲,鐵器碰撞聲,響在他的周圍。藉著閃閃爍爍的松明子,他看不清這裡的全景,只見男女老幼全是頭纏白布,一眼望去,密密的白點起起伏伏飄移遊動。好些女人互相攙扶著,依靠著,摟抱著,哭得捶胸頓足,淚水溼了袖口和肩頭。丙崽娘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時用袖口去擦眼睛,也把眼圈哭紅了,顯得一張娃娃臉很純真了。她坐在二滿家的媳婦旁,用力收縮鼻孔,捉住對方的手,用外鄉口音說:“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去也就去了。你要往*想,呵?你還有後,有兄弟,有爺孃。吾呢,那死鬼不知是死是活,一個丙崽也當不得正人用的,比你還苦十倍呵。”
爸爸爸(14)
她勸別人莫哭,自己卻帶頭大哭,使對方更加淚水橫飛。
“打冤家總是有個三長兩短。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早死早投胎,說不定投個富貴人家,還強了。呵?”
對方還是哭出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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