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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嗯,來了……”
“怕有上十年了吧?”
“十年……”
“到屋裡去坐吧,三貴在門前犁秧田。”
他的屋在哪裡?三貴又是誰?我糊塗了。
隨著我扶杖走上一個坡,一些黑黑的簷瓦在前面升起來。幾個人影在地坪中翻打豆莢,連枷搖得叭叭響,幾下重,又一下輕,幾下重,又一下輕,形成了統一的節拍。他們都赤腳,上衣短短地吊著,露出臍眼和軟和的肚皮,褲邊鬆鬆地搭在胯骨上,看上去隨時可能垮落下來。這些人臉上都有棕色的汗釉,釉塊的邊緣殘缺不齊,在日光下一晃,顴骨處就有一小塊反光。直到發現他們中的一個走向搖籃開始解懷餵奶,直到發現她們都掛了耳環,我這才知道他們應該是她們——女人。有一位對我睜大了眼。
“這不是馬……”
“*鏡。”另一個提醒她。覺得這個名字好笑,她們都笑了。
“我不姓馬,姓黃……”
“改姓了?”
“沒改。”
“就是,還是愛逗個耍呵?從哪裡來的?”
“當然是縣城。”
“真是稀客。梁妹呢?”
“哪個梁妹?”
“你娘子不是姓梁?”
“我那位姓楊。”
“未必是吾記糟了?不會不會,那時候她還說是吾本家哩。吾婆家是三江口的,梁家畲,你曉得的。”
我曉得什麼?再說,那個馬什麼又與我有什麼關係?姓馬的怎麼又扯出一個姓梁的?……事情有點複雜。我似乎是想去訪友,想做點生意,卻鬼使神差地來到這裡。我不知自己是怎麼來的。
這位大嫂丟下連枷,把我引進她家裡。門檻極高,極粗重,不知被多少由少到老的人踩踏過,不知被多少代人閒坐過,已經磨得腰中部分微微凹陷,木紋像一圈圈月光在門檻上擴散開來,凝成了一截月光的化石。小娃崽過門檻要靠攀爬,大人須高高地勾起腿,才能艱難地傾著身子拐進去。門內很黑,一切都看不清楚。只有高高的小窗漏下一束光線,劃開了潮溼的黑暗。我的瞳孔好半天才適應過來,可以看見滿壁菸灰,還有彎梁和吊簍。我坐在一截木墩上——這裡奇怪地沒有椅子,只有木墩和板凳。
婦人們都嘰嘰喳喳地擠在門口。餵奶的那位毫不害羞,把另一隻長長的*掏出來,換到孩子嘴裡,衝我笑了笑,而換出的那一隻還滴著乳汁。她們都說了些奇怪的話……“小琴……”“不是小琴。”“是吧?”“是小玲。”“哦哦。小玲還在教書吧?”“何事不也來耍耍?”“你們都回了長沙吧?”“是長沙城裡還是長沙鄉里?”“有娃崽沒有?”“一個還是兩個?”“小羅有娃崽沒有?”“一個還是兩個?”“陳志華有娃崽沒有?”“一個還是兩個?”“熊頭呢?找了娘子沒有?”“也有娃崽了吧?”“一個還是兩個?”……
爸爸爸(25)
我很快察覺到,她們都把我錯當成一位既認識什麼小玲也認識什麼熊頭的“*鏡”,一位曾經居住在這裡的青年。也許那傢伙同我長得很像,也躲在眼鏡片後面看人。
他是什麼人?我需要去設想和偽裝他嗎?從女人們的笑臉來看,今天的吃和住是不成問題了,謝天謝地。當一個什麼姓馬的也不壞。回答關於一個還是兩個的問題,讓女人們驚訝或惋惜一陣,不費多少氣力。
梁家畲來的大嫂端來一個茶盤,四大碗油茶,我後來才知道,這是取四季平安的意思。碗邊黑黑的,令我不敢把嘴沾上去,不過茶倒香,有油炒芝麻、紅豆以及糯米的氣味。她滿意地看著我喝下第一口,把地下兩件娃崽的衣撿起來,丟進木盆,端到裡屋去,於是一句話被切分成兩半:“老久沒有聽到你的音信,聽水根夫子說……”(半晌才從裡屋出來)“你一回去,就坐了大牢。”
我吃了一驚,差點讓油茶燙了手。“什麼大牢?”
“就是判徒刑呵。”
“胡說,我從來沒犯過事!”
“背時的水根打鬼講!講得跟真的一樣,害得吾家公公還嚇心嚇膽,還為你燒了好多香。”她捂嘴笑起來。
婦女們都笑起來。有一位還綻開黃牙補充:“她公公還到楊公嶺求了菩薩呢。”
真是晦氣,扯上了香火與菩薩。也許那個姓馬的真的撞了什麼煞,確有牢獄之災,而我代替他在這裡喝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