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第2/4 頁)
林諾遊藝場的時候,樂隊小號手故意用軍號聲歡迎他,引起了鬨堂大笑。阿卡蒂奧認為這個號手不尊重新的當局,下令把他槍斃了。那些敢於反對的人,他下令給他們戴上腳鐐,把他們關在學校教室裡,只讓他們喝水、吃麵包。“你是殺人犯!”烏蘇娜每次聽到他的橫行霸道,都向他叫嚷。“奧雷連諾知道的時候,他會槍斃你,我第一個高興。”然而一切都是枉然。阿卡蒂奧繼續加強這種毫無必要的酷烈手段,終於成了馬孔多不曾有過的暴君。“現在,鎮上的人感到不同啦,”阿·摩斯柯特有一次說。“這就是自由黨的天堂。”這些話傳到了阿卡蒂奧耳裡。他領著一隊巡邏兵,闖進阿.摩斯柯特的住所,砸毀傢俱,抽打他的幾個女兒,而把過去的鎮長沿著街道朝兵營拖去。烏蘇娜知道了這伴事情,非常慚愧,狂喊亂叫,憤怒地揮著樹脂浸透的鞭子,撒腿奔過市鎮;當她衝進兵營院子的時候,士兵們已經站好了槍斃阿·摩斯柯特先生的佇列,阿卡蒂奧準備親自發出“開槍”的命令。
“你敢,雜種!”烏蘇娜叫道。
阿卡蒂奧還沒清醒過來,她已拿粗大的牛筋鞭給了他一下子。“你敢,殺人犯,”她喝道。“你也殺死我吧,你這婊子養的。那樣,我起碼用不著因為喂大了你這個怪物而慚愧得流淚了。”她無情地追著阿卡蒂奧抽打,直到他躲在院中最遠的一個角落裡,象蝸牛似的蜷縮在那兒。綁在柱子上的阿·摩斯柯特先生已經失去知覺,在這之前,柱子上掛著一個被子彈打穿了許多窟窿的稻草人。行刑的小夥子們四散奔逃,生怕烏蘇娜也拿他們出氣。可她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阿卡蒂奧的制服已經扯破,他又痛又惱,大聲狂叫;烏蘇娜把他撇在一邊,就去鬆開阿·摩斯柯特先生,領他回家。但在離開兵營之前,她把戴著腳鐐的犯人都給放了。
從這時起,烏蘇娜開始掌管這個市鎮。她恢復了星期日的彌撒,取消了紅色臂章,宣佈阿卡蒂奧輕率的命令無效。烏蘇娜雖然表現勇敢,心中卻悲嘆自己的命運。她感到自己那麼孤獨,就去找被忘在慄樹下的丈夫,向他無用地訴苦。“你瞧,咱們到了什麼地步啦,”她向他說;周圍是六月裡的雨聲,雨水很有沖毀棕櫚棚的危險。“咱們的房子空啦,兒女們四分五散啦,象最初那樣,又是咱們兩人了。”可是,霍·阿·布恩蒂亞精神錯亂,對她的抱怨聽而不聞。最初喪失理智的時候,他還用半通不通的拉丁語說說日常生活的需要。在短暫的神志清醒當中,阿瑪蘭塔給他送飲食來的時候,他還向她訴說自己最大的痛苦,順從地讓她給他撥火罐、抹芥末膏。可是,烏蘇娜開始到慄樹下來訴苦時,他已失去了跟現實生活的一切聯絡。他坐在板凳上,烏蘇娜一點一點地給他擦身,同時就談家裡的事。“奧雷連諾出去打仗,已經四個多月啦,我們一點都不知道他的訊息,”她一面說,一面用抹了肥皂的刷子給丈夫擦背。“霍·阿卡蒂奧回來了,長得比你還高,全身刺滿了花紋,可他只給我們家丟臉。”她覺得壞訊息會使丈夫傷心,於是決定向他撒謊。“你別相信我剛才告訴你的話吧,”說著,她拿灰撒在他的糞便上,然後用鏟子把它鏟了起來。“感謝上帝,霍·阿卡蒂奧和雷貝卡結婚啦,現在他們挺幸福。”她學會了把假話說得十分逼真,自己也終於在捏造中尋得安慰。“阿卡蒂奧已經是個正經的人,很勇敢,穿上制服挺神氣,還配帶了一把軍刀。”這等於跟死人說話,因為已經沒有什麼能使霍·阿·布恩蒂亞愉快和悲哀了。可是,烏蘇娜繼續跟丈夫嘮叨。他是那麼馴順,對一切都很冷淡,她就決定給他鬆綁。鬆了繩子的霍·阿·布恩蒂亞,在板凳上動都不動一下。他就那麼日曬雨淋,彷彿繩子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有一種比眼睛能夠看見的繩索更強大的力量把他拴在粟樹上。八月間,大家已經開始覺得戰爭將要永遠拖延下去的時候,烏蘇娜終於把她認為真實的訊息告訴了大夫。
“好運氣總是跟著咱們的,”她說。“阿瑪蘭塔和擺弄自動鋼琴的義大利人快要結婚啦!”
在烏蘇娜的信任下,阿瑪蘭塔和皮埃特羅·克列斯比的友好關係確實發展很快;現在,義大利人來訪時,烏蘇娜認為沒有心要在場監視了。這是一種黃昏的幽會。皮埃特羅·克列斯比總是傍晚才來,鈕釦孔眼裡插一朵梔子花,把佩特拉克的十四行詩翻譯給阿瑪蘭塔聽。他倆坐在充滿了玫瑰花和牛至花馨香的長廊上:他念詩,她就繡制花邊袖口,兩人都把戰爭的驚擾和變化拋到腦後;她的敏感、審慎和掩藏的溫情,彷彿蛛網一樣把未婚夫纏繞起來,每當晚上八時他起身離開的時候,他都不得不用沒戴戒指的蒼白手指撥開這些看不見的蛛網,他跟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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