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1/4 頁)
的,但有的東西永遠在的,就像課本上那句話,‘天涯若比鄰’。”
小蔡臉上淚水縱橫。
她回身進了屋子,從本子裡拿出一張紙條,歪歪扭扭的粗彩筆寫著“我們六個姐妹是最要好的朋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底下是六個人的簽名。
一個天真的誓言。
小蔡說苗苗自殺的原因是幾個月前的一次聚會上,有男孩子摸了苗苗的胸部,被幾個低年級的學生看見,傳了出來,“說得很可怕”。從那時候苗苗就開始有自殺的念頭。
我問:“什麼讓她最痛苦?”
“從聚會的那天起,很多同學罵她……”
小楊後來給我看過他的筆記本,寫到苗苗時說:“她是一個走投無路的人,仍然有自尊的需求,我懂她的心,所以我很傷心。”
他不說具體的事,我只好問他:“以你對苗苗的瞭解,你覺得她最不能忍受什麼?”
他輕聲說:“也就是別人對她的侮辱吧。”
四月二十九日,苗苗在小賣鋪用五毛錢買了一袋顆粒狀“聞到死”老鼠藥。在週會上,她從抽屜裡拿出來吃,被同學看到。“你要吃,我們就都吃。”十幾個人為了攔住她,每人服了兩粒。老師在講臺上,沒看到。
我嚇了一跳,問小蔡:“然後呢?”
我第一次見到孩子的苦笑:“那藥是假的。”
這件事後,苗苗說她還是想死,小蔡說那咱們一起。
“朋友比生命還重要嗎?”我問小蔡。
她的聲音很輕:“也許是吧。”
五月十九日,下午課外活動,苗苗一個人在操場上看書,同班一個男生用手中的彈弓繩勒了一下她脖子,然後放開。她拾起地上的東西打他,沒打著。兩名男生看見了,其中一人故意大聲說:“他摸了苗苗乳房!”
放學回家後,苗苗和小蔡到小賣鋪買了一瓶粉末狀“聞到死”,老闆還搭給她們一瓶。她倆打了一會兒羽毛球,在旁邊的小商店借了個玻璃杯,在水龍頭接了水,把老鼠藥溶解,在一個凳子上坐下,背對背,手拉手。
小蔡說:“我們都笑了。”
“為什麼會笑呢?”
“想笑著離開世界。”
“死亡不可怕嗎?”
“不可怕。那是另一個世界。”
“什麼世界?”
“沒有煩惱的世界。”
“誰告訴你的?”
“自己想的。”
苗苗的褲兜裡裝著她的遺書,開頭是:“爸爸媽媽,你們好,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到另一個世界裡快樂生活了。”
苗苗死後,十幾個孩子曾經曠課翻牆去醫院的太平間看她,發現他們的醫生說:“我從沒見過小孩兒那麼痛苦。”
從太平間回來之後,有個叫小孫的孩子再沒說過一句話。老師說:“我沒覺得他有什麼不對。”
中午小孫他媽看他愣愣站著,就說:“你放了學也不吃飯,整天玩……”隨手拿了箱子上黃色的塑膠包裝皮,在他頭上敲了兩下。她一直想不明白:“沒使勁啊,咋後來就不答應了?那幾天風氣也不好,小苗家喝藥了,我說你是不是也喝藥了?!他氣呼呼地:‘哎,就是的!’”他轉身就找瓶農藥服了毒。
“小孫是我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同班的小倪說,“我想他一定死了。”他哭了一個晚上。學校害怕學生出事,開始要求每個孩子必須由家長接送。老師在大門口查崗,看見小倪一個人來上學,罵了他幾句,不允許他進校門:“萬一在學校發生意外怎麼辦?”
小倪在門口蹲了一會,回家拿了農藥,在麥田裡服下。
三起極端事件之後,政府成立專案組進駐學校,身穿警服的人傳訊與服毒者親密的學生,在沒有監護人的情況下訊問。小楊被傳訊了,警察詢問他與苗苗是否發生“不正當關係”。
小楊說:“我解釋,他們不聽。”
當天晚上他也服毒,被洗胃救了下來,他說:“我受不了侮辱。”
二○○三年雙城鎮人均年收入不到三千元,孩子的家人都是農民或個體商販,生活不容易。苗苗的父親說:“給她吃好的,穿好的,還要啥?”小楊的父親當著我們的面,手扣在肚子上罵兒子:“你為什麼不乾脆死了呢?給我惹這麼多麻煩。”小楊的母親蹲在地上哭:“你把我的臉都丟完了。”
小楊嘴抿得緊緊的,掉頭走了。
我跟上他,他臉都歪扭了。“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