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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的廁所裡凍一夜。
全世界都存在難以根除的家庭暴力,沒有任何婚姻制度可以承諾給人幸福,但應該有制度使人可以避免極端的不幸。
在對家庭暴力的預防或懲戒更為成熟的國家,經驗顯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家暴只要第一次發生時干預得當,之後都不再發生。警方可以對施暴者強制逮捕,緊急情況下法官可以依據單方申請發出緊急性保護令,禁止施暴者實施暴力或威脅實施暴力,禁止他們聯絡、跟蹤、騷擾對方,不得接近對方或指定家族成員的住所、工作地點以及一切常去的地方,這些政策向施暴者傳達的訊號是:你的行為是社會不能容忍的。
但直到我們採訪時,在中國,一個男人仍然可以打一個女人,用到砍她的手,用酒瓶子扎她的眼睛,用槍抵住她的後背,強暴她的姐妹,毆打她的孩子。他甚至在中人面前這樣做,不會受到懲罰——只因為他是她的丈夫。
人性裡從來不會只有善或惡,但是惡得不到控制,就會吞吃別人的恐懼長大,尖牙啃咬著他們身體裡的善,和著一口一口的酒嚥下去。最後一夜,“血紅的眼睛”睜開,人的臉也許在背後掙扎閃了一下,沒有來得及尖叫,就在黑色的漩渦裡沉下去了,暴力一瞬間反噬其身。
他們都說:“最後一天,他特別不正常。”
小豆說:“好像那天晚上不把我殺死,他決不罷休。”
“你怎麼感覺出來的?”
“因為他看著表呢。”
“這個動作怎麼了?”
“給我一種感覺就是,他在等時間。那時候我記得特清楚,四點五十,天快亮了。他說:嗯,快到五點了。他說你說吧,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動手?”
“你那天晚上看他的眼睛了嗎?”
“我看了。他的眼睛都發直了,血紅血紅的,一晚上了。”
她有過一個機會逃掉,拉開門想逃到孃家去,被他用到抵著後背押了回來。她把心一橫:“是不是我死了就算完了?”
他說:“你姐姐、你父母、孩子,我一塊兒炸了他。”
“我當時想,我一條命還不夠嗎?我跟他生活了八年,還不夠嗎?我就順手抄起棍子打了他。”就這一下,她都不知道自己使了多大勁兒。打完之後,小豆不知道他死了:“我說怎麼出血了呢?我還擦了擦。”
她擦完血,抬頭看了看錶,對倒在床上的人說:“真到點了,五點了。你睡吧,我上法院跟你離婚。”她就抱著孩子走了,後來,她是在法院門口被抓住的。
“你這麼多年來反抗過嗎?”我問她。
“沒有,從來沒有反抗過。這是最後一次也是第一次。”
燕青拿起的槍是她丈夫的,他在一家煤礦當私人保鏢。
他喜歡玩槍,有次子彈沒拿好,有幾顆掉在地上。他撿起了一顆,上了膛,拿槍口指一指她:“我喊一二三,你撿起來。”她懷孕七八個月了,扶著肚子,半彎著,把沙發底下的子彈一粒一粒撿起來。他端著槍,對著她的背。她說:“我認為他肯定會開槍的,我覺得我馬上就會聽見槍響。”
他要她生個兒子,“他說他的老闆沒有兒子,我們錢沒有他多,我們一定要有個兒子氣氣他。他明確地跟我說,咱們要生一個女兒就掐死她吧。我說那是畜生乾的事兒。”她生了個女兒。第二天,“屋裡很暗很暗,就一個小紅燈泡。他說你給我五分鐘的時間。他的神情很古怪”。
“什麼神情?”
“我說不出來,我就感覺我和孩子都完了。他衝著孩子真去了。我就拽他,我拽他,他把我一下子打一邊了。我看他的手衝孩子的脖子去了,我就拿起了槍,我就給了他一槍。”
她說這種情況下,沒有第二個選擇。
“你的判決結果是什麼?”
“無期。”
“無期的意思就是你的一輩子?”
“為了我孩子,我死我也值。”
小豆的女兒今年十三歲,從她和母親在法院門口分離之後,母女倆再也沒見過。她連去一趟監獄的錢都沒有。除了逮捕證上,她媽媽也沒有照片,她說想不來她媽什麼樣子。
我蹲在她面前說:“我見過你媽媽,你長得跟她很像。”
她尖細的小臉微微笑,眼睛略有一點斜,有點害羞又高興。
外婆拉住孩子的手遞給我:“是啊,跟她一模一樣。俺這孩子冤啊。手裂得,你看手凍得,這個手凍得都流血。我啥也不要求,我就要求她早點回來,管她孩子,到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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