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2/4 頁)
又有這麼多古怪事,她也就不去多問了。
我自己昏頭昏腦,也問不了許多,插上了門,向四下裡望著想找張床。全部傢俱只有一把椅子,一個衣櫥,還有一個大橡木箱。靠近頂上挖了幾個方洞,像是馬車的窗子。我走近這個東西往裡瞧,才看出是一種特別樣子的老式臥榻,設計得非常方便,足可以省去家裡每個人佔一間屋的必要。事實上,它形成一個小小的套間。它裡面的一個窗臺剛好當張桌子用。我推開嵌板的門,拿著蠟燭進去,把嵌板門又合上,覺得安安穩穩,躲開了希刺克厲夫以及其他人的戒備。
在我放蠟燭的窗臺上有幾本發黴了的書堆在一個角落裡,窗臺上的油漆面也被字跡劃得亂七八糟。但是那些字跡只是用各種字型寫的一個名字,有大有小——凱瑟琳·恩蕭,有的地方又改成凱瑟琳·希刺克厲夫,跟著又是凱瑟琳·林惇。
我無精打采地把頭靠在窗子上,連續地拼著凱瑟琳·恩蕭——希刺克厲夫——林惇,一直到我的眼睛合上為止。可是還沒有五分鐘,黑暗中就有一片亮得刺眼的白閃閃的字母,彷彿鬼怪活現——空中充滿了許多凱瑟琳。我跳起來,想驅散這突然冒出的名字,發現我的燭芯靠在一本古老的書上,使那靠著的地方發出一種烤牛皮的氣味。我剪掉燭芯,滅了它,在寒冷與持續的噁心交攻之下,很不舒服,便坐起來,把這本烤壞的書開啟,放在膝上。那是一本聖經,印的是細長字型,有很濃的黴味。書前面的白紙寫著——“凱瑟琳·恩蕭,她的書”,還注了一個日期,那是在二十來年以前了。我闔上它,又拿起一本,又一本,直到我把它們都檢查過一遍。凱瑟琳的藏書是經過選擇的,而且這些書損壞的情況證明它們曾經被人一再地讀過,雖然讀得不完全得當,幾乎沒有一章躲過鋼筆寫的評註——至少,像是評註——凡是印刷者留下的每一塊空白全塗滿了。有的是不連貫的句子,其他的是正規日記的形式,出於小孩子那種字形未定的手筆,寫得亂七八糟。在一張空餘的書頁上面(也許一發現它還把它當作寶貝呢)我看見了我的朋友約瑟夫的一幅絕妙的漫畫像,大為高興,——畫得粗糙,可是有力。我對於這位素昧平生的凱瑟琳頓時發生興趣,我便開始辨認她那已褪色的難認的怪字了。
“倒黴的禮拜天!”底下一段這樣開頭。“但願我父親還能再回來。辛德雷是個可惡的代理人——他對希刺克厲夫的態度太兇。——希和我要反抗了——今天晚上我們要進行第一步。
“整天下大雨,我們不能到教堂去,因此約瑟夫非要在閣樓裡聚會不可。於是正當辛德雷和他的妻子在樓下舒舒服服地烤火——隨便做什麼,我敢說他們決不會讀聖經,——而希刺克厲夫、我和那不幸的鄉巴佬卻受命拿著我們的祈禱書爬上樓。我們排成一排,坐在一口袋糧食上,又哼又哆嗦。希望約瑟夫也哆嗦,這樣他為了他自己也會給我們少講點道了。妄想!做禮拜整整拖了三個鐘頭。可是我的哥哥看見我們下樓的時候,居然還有臉喊叫,‘什麼,已經完啦?’從前一到星期天晚上,還准許我們玩玩,只要我們不太吵,現在我們只要偷偷一笑,就得罰站牆角啦!
“‘你們忘記這兒有個主人啦,’這暴君說,‘誰先惹我發脾氣,我就把他毀掉!我堅決要求完全的肅靜。啊,孩子!是你麼?弗蘭西斯,親愛的,你走過來時揪揪他的頭髮,我聽見他捏手指頭響呢。’弗蘭西斯痛快地揪揪他的頭髮,然後走過來坐在她丈夫的膝上。他們就在那兒,像兩個小孩似的,整個鐘點地又接吻又胡扯——那種愚蠢的甜言蜜語連我們都應該感到羞恥。我們在櫃子的圓拱裡面儘量把自己弄得挺舒服。我剛把我們的餐巾結在一起,把它掛起來當作幕布,忽然約瑟夫有事正從馬房進來。他把我的手工活扯下來,打我耳光,嘎嘎叫著——”‘主人才入土,安息日還沒有過完,福音的聲音還在你們耳朵裡響,你們居然敢玩!你們好不害臊!坐下來,壞孩子!只要你們肯看,有的是好書。坐下來,想想你們的靈魂吧!’“說了這番話,他強迫我們坐好,使我們能從遠處的爐火那邊得來一線暗光,好讓我們看他塞給我們的那沒用的經文。我受不了這個差事。我提起我這本髒書的書皮嘩啦一下,使勁地把它扔到狗窩裡去,賭咒說我恨善書。希刺克厲夫把他那本也扔到同一個地方。跟著是一場大鬧。
“‘辛德雷少爺!’我們的牧師大叫,‘少爺,快來呀!凱蒂小姐把《救世盔》的書皮子撕下來啦,希刺克厲夫使勁踩《走向毀滅的廣闊道路》的第一部分!你讓他們就這樣下去可不得了。唉!換了老頭子的話可要好好地抽他們一頓——可他不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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