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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大黃牙都不黃了……
這一切馬上就要消失了,怎麼讓她不傷心。
這一天,她樸素得像個村姑,穿一件二藍色仁丹士林布棉袍,依舊像來時那樣挎著藍花包袱,只是包袱變得很大很沉。裡面不光有給她娘買的珠羔裡子的小皮襖,還有給她侄兒做棉襖面的品藍摹本緞,甚至還有幾斤萬春盛的點心。東西再多,怎麼也裝不下她眼裡的青島。
大魁卻很高興地直搓手,他一見素貞就想,和她一起回去,添置兩畝地,過老婆孩子熱坑頭的日子他也知足了,他也打譜不回來了。這一輩子,能娶到焦素貞,就是他的最大願望。
在火柴廠院裡,素貞先從懷裡把大魁的照片拿出來,羞答答遞給大魁。為了回家,兩個人每人在遼寧路照相館照了幾張相。大魁紅著臉說:“你收著吧,反正回家還有的是時間看。”
可是,正當素貞跟著大魁要出工廠大門的時候,一個帶南方口音的男人突然在背後大聲說道:
“大英出摩登,火柴出妖精。”隨後是一串爽朗的大笑。
大魁趕緊行禮:“徐先生,你好。”徐維禮身穿古銅色銀花緞長衫,不理會大魁,卻徑直走到素貞面前,笑吟吟地問:
“請問小姐貴姓?”
“你不是叫俺妖精嗎,還問什麼?”素貞認出來眼前的男人,不高興地要拉大魁走。
“慢,小姐能不能賞光看樣東西?”
素貞遲疑地跟徐維禮進了帳房,空留下大魁站在院子裡不安地向上張望。
徐維禮回到帳房,桌面上亂堆著些青布面、梅紅籤的帳簿,他從底下揀出一個畫軸。素貞正疑惑,徐維禮“譁”地展開了畫軸。
展現在素貞眼前的,是她夏天穿著粉紅縐紗馬蹄袖圓邊小褂的白描仕女畫,旁邊端端正正蓋著徐維禮的大印。
不用再說,徐維禮這類模仿《牡丹亭》那類才子佳人的小把戲,唬住個北方小腳姑娘綽綽有餘。
“你把俺畫得真俊!”素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
徐維禮把畫軸捲起來,又仔細用紅緞帶紮好,鄭重送到素貞手裡。素貞驚慌地連連往後退,一邊擺手,一邊說:“徐先生,俺哪敢要你的東西,俺不知怎麼謝你。”
徐維禮哈哈大笑說:“謝什麼?小姐如何稱呼,儂告訴我,這就是最好的答謝了。”
素貞用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抬眼偷偷看著徐維禮說:“俺叫焦素貞。”說完,抱著畫軸轉身跑下樓。
徐維禮在樓上看著素貞和大魁肩並肩走出廠門,惋惜地搖了搖頭。
素貞頭也不回地走了。她這趟回鄉是要跟大魁成親的,她們闖蕩青島的這幫童工,都二十多歲了,早該成家了。
大魁坐在火車上一路瞅著素貞笑,弄得素貞不好意思,嗔怪他:“看什麼,看進了眼裡扒不出來了?”大魁幸福地直搓手。
好景不長,車到藍村站就停住了,車下一排一排的日本兵讓大魁再也笑不出來了,日本人在膠濟鐵路沿線查青保游擊隊,決不放過一個人。
一個矮胖的日本兵在車廂裡橫衝直撞,查每個人的良民證,查到素貞時竟不懷好意地用手指掐了掐她的腮幫子。大魁火了,站起來大吼一聲:“你幹什麼?”素貞小聲說:“算了算了。”大魁剛坐下,一隻骯髒的大手冷不丁向素貞的胸脯摸來,大魁一把抓住這隻穿日本軍裝的胳膊,反手就擰了起來,日本兵痛得哇哇大叫:“青保的幹活!游擊隊!”正在盤查的日本兵馬上一擁而上,車廂裡大亂,大魁搶起胳膊左右出擊,但寡不敵眾,很快就滿臉是血,被日本兵押上卡車,往市裡開去。
素貞在混亂中逃下火車,等她輾轉一路回到小鮑島大院時,嚇得一頭撲到她表嬸身上,表叔一聽大驚失色,青保游擊隊剛殺了個漢奸,大魁被抓去了那可是死罪啊!
果然,槍斃告示很快在日本憲兵隊貼出來了,大魁列在其中。素貞她表叔帶回這個訊息時嚇得上下牙直打哆嗦。
素貞一聽,嚇得幾乎癱在地上,她表嬸正在那兒重新收拾素貞的東西,拿著畫軸突然驚喜地說:“素貞,你認識徐大老闆?你怎麼不早說,可能大魁還有救!”
素貞顧不上哭了,抱起畫軸就跑出去。
果然,徐維禮二話沒說,放下手裡的應酬。在北京路“順興樓”宴請了日本憲兵隊的植廣健太郎和幾個漢奸,還讓僕人抬上一小箱銀元作見面禮,又出重金請順興樓王老闆求了清末遺老的字畫送禮,酒足飯飽後,徐維禮陪他們逛了平康里的上等妓院,好一通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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