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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桂雲沒好氣地把襯衣衝杏花摔過去,杏花三把兩把把襯衣塞進大包裡,抹乾眼淚,衝徐治國屋叫了聲:
“大哥,我走了。”眼淚鼻涕縱橫滿臉。又突然間衝著老太太的房間叫了聲:“大娘,我對不起你,我不能再替你照顧大國了。”掄起大包晃晃悠悠出了門,留下一屋詫異的眼睛。
第十六章 愛情回家
徐治國的尷尬被他外孫的電話解了圍。
老杏花前腳剛出了門,張桂雲就開始行動了,她從床底下拖出吸塵器“轟隆轟隆”吸遍每一條地板縫,又洗了拖把,把家裡每個角落至少拖了三遍,像要把老杏花的片段從每個人腦子裡擦去。
張桂雲擎著拖把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把那隻笨重的搓衣板從洗衣機上碰下來,差一點把她絆了個大跟斗。張桂雲惱火地把搓衣板扔到門后角落裡,又進了廚房,“咔”地一聲開啟吸排油煙機。廣告裡不是說嘛,掃盡萬家油煙,帥康一馬當先。今天她就是要掃盡一切牛鬼蛇神。
老杏花的話明擺著是衝著徐治國的,她想不到啊,埋伏在她家裡的老狐狸精,比個曲莉莉還陰險狡詐。這麼多年,她張桂雲前有狼後有虎,而她竟渾然不知,這是過的什麼日子?
張桂雲一句話不說,又翻箱倒櫃找出地板蠟,似乎現在不做點什麼,她整個人從心理到身體就會轟然倒下。
“夠了,夠了,別忙活了,人不是都打發走了嘛,她又沒有傳染病。”徐治國正因這句話惹禍上身。
張桂雲馬上從地上站起來,手拄著拖把,指著徐治國說:“你聽見了,你娘不是拜託她照顧你嘛,這是什麼話,我算幹什麼的?外頭有那些騷×,家裡還有人照顧,淨你娘們的好事了,今天兩個閨女都在家,沒有‘外四角’,徐治國你說明白了,你這些年都把我當什麼了……”
正在這時,電話響了,它不僅及時制止了馬上要展開的一場大戰,更重要的是它幾乎挽救了徐治國的性命。醫生說得明明白白,徐治國正處於中風的臨界點上,不能有任何刺激。
琛琛在電話裡哭著說,爸爸一早就找不著了,他自己在家害怕……徐海燕一扣上電話就暴跳如雷,丁文革竟然連孩子也不管了,靠這種辦法來報復徐海燕不回家睡覺。
危急時刻,最清醒的總是徐治國,他指揮兩個閨女一起回家看孩子,琛琛被反鎖在家裡,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海霞姐妹落荒而逃,張桂雲眼睜睜瞅著一場家庭內戰被外孫的突發事件化解。徐治國心裡竊喜,這就如同一個國家出現了人民內部問題無法解決時,乾脆發動一場戰爭,可以不露聲色地把內部矛盾轉移成民族矛盾。徐治國當了多年的領導幹部,處理家裡這點小事當然遊刃有餘。
所以,張桂雲幹瞪著眼,像機關槍一樣從嘴裡要射出的話被她硬嚥回去了。現在擺在眼前的大事是:琛琛。
琛琛在家裡哭得嗓子都啞了。所幸他只是哭,沒爬上視窗往下跳,沒動電源,沒開煤氣,沒把自己弄出血來,這些徐海燕擔心了一路的事都沒發生。她一進門就抱起兒子哭成一團,她姐姐徐海霞在廚房裡忙著給孩子熱牛奶弄飯吃,看著表11點半了,孩子從早晨睜開眼到現在還沒吃東西。如果不是孩子急中生智按下電話號碼儲存鍵,如果丁文革繼續不回來,徐海燕想到這裡,不寒而慄,心裡又痛又恨,恨不能馬上把丁文革揪出來拳打腳踢。
琛琛狼吞虎嚥吃了飯,被大姨媽徐海霞又帶回姥姥家,徐海燕卻跳上公共汽車,今天她不找出丁文革來誓不罷休,她的耐心已經到頭了。
丁文革所有的哥姐家都找遍了,徐海燕都是沒打電話直接闖進去的。自從丁文革他大嫂和張桂雲大鬧一場之後,丁家的人對徐海燕再不像以前那樣頂禮膜拜了,簡直把她當成水性揚花的潘金蓮。
丁文革統統不在。
徐海燕又去廠裡,看大門的老頭兒說今天休息,丁文革根本沒來。徐海燕斷定丁文革在孫雪那裡,這一想,她不但生氣,更加無計可施。偏偏一隻涼鞋的鞋帶子斷了,她只好坐在海信橋頭的馬路沿上,累得直喘粗氣。
其實,丁文革在延安二路小花園裡,正看一幫閒人打撲克,離徐海燕不過200米。這裡總是從早到晚人擠人,遛鳥的、下棋的、打撲克的、練太極的、跳街舞的、算命的,甚至什麼也不幹的,似乎全市北區的閒人都集中到這裡了。空氣中飄散著炸臭豆腐的惡臭,還有烤肉串的碳火味和劣質煙的嗆人味。
丁文革從工廠開始動盪後就是這裡的常客,徐海燕心思不在他身上,當然不關心他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