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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我殺了!”染坊的白恩傑說:“你把啥殺了?”我說:“我把×殺了!”白恩傑就笑,眾人也都笑。我說:“我真的把×殺了!”白恩傑第一個跑進我的家,他果然看見×在地上還蹦著,像只青蛙,他一抓沒抓住,再一抓還沒抓住,後來是用腳踩住了,大聲喊:“瘋子把×割了!割了×了!”我立馬被眾人抱住,我以為會被亂拳打死,他們卻是要拉我去大清堂。我不去,他們絆倒了腿,把我捆在門扇上抬了去。趙宏聲那時正和鄉政府的小王幹事學唱戲,事後趙宏聲告訴我,他正唱到:“看你那額顱,看你那腿胯,哪一樣子稱得著騎馬坐轎?!”我就被抬進藥鋪,是他一看,傷口太大,他治不了,就讓人在312國道上擋車送我去縣醫院,又讓白恩傑快回我家去找割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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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第一部分8(3)
我這邊一出事,白雪家的人都慌了,夏風也是在白家的,他正罵我,聽到訊息也跑來我家看究竟,我已經被抬到312國道上,而白恩傑剛出了我家門,手裡拿著用紙包的那一吊子肉,夏風說:“現在醫療技術高,能接上的。”白恩傑說:“熱熱的,還活著哩。”夏風就回白家給白雪說了情況,白雪嗚地就哭了。白雪一哭,我在去縣城的路上就感覺到了,我心裡寬展了:白雪沒有恨我,以後見到了白雪她還會理我的。但白雪這麼一哭,夏風生氣了,說:“你哭啥的?”白雪說:“是我害了引生!”夏風狠狠地摔了一下門,自個先回了東街。這是他們第一次翻了臉。
《秦腔》第一部分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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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繼續在旱著,街道上起了�土,所有的狗都整晌地臥在屋簷下吐舌頭。雞開始一把一把地脫毛,露著個裸脖子和紅屁眼。魚塘裡每日都漂有死魚,伏牛樑上的“退耕還林”示範點上已經有百十棵幼樹幹枯了。更要命的是稻田裡無法灌溉,地勢略高的畦裂起了大小不一的泥板,四角翹著,像苫蓋了一層瓦。低處的畦邊還偶爾聚了一攤水,集中了黑乎乎的蝌蚪,中間的蝌蚪還動著,四邊的全部頭朝內,尾巴黏在了泥裡。清風街上十多年來沒有過這麼旱,莫非是要死人啦!當然,這些我不管了,我躺在縣醫院的病床上治傷。醫生說×拿來的時候已經顏色變黑,死了,死了的不能再縫接,我要求把×埋了,就埋在醫院花壇的一棵牡丹下。我反覆地叮嚀:一定要是棵白牡丹!
還是再說清風街吧。清風街有我張引生不顯得多,但一旦我離了,清風街就一下子空蕩了,像是吃一碗飯,少鹽沒調和。在鄉政府做飯的書正,晚飯後一洗完鍋盆碗盞,把擔著的泔水桶一放在家,就往自家的田裡去等水。許多人都在田畦上坐著,相互問:“水庫裡今夜放不放水?”誰知道水庫放不放水?大家心裡沒底,卻誰也不敢離開,就開始罵天氣。罵著罵著,有人唱開了秦腔,唱的是《拿王通》中皇帝出場:“王出宮只見得滾龍抱柱,金爐中團團氣罩定龍樓。腰繫著藍田帶上鑲北斗,足蹬著皂朝靴下扣金釘。殿角下襬的是雙獅戲舞,有宮娥和綵女齊打采聲……”便有人喊叫:“甭唱啦!莊稼要死了,你唱的什麼皇帝老兒,煩不煩呀?”回應道:“莊稼死了就不種莊稼了,咱也和皇帝老兒一樣了!”書正說:“沒莊稼了你唱風屙屁去!”一抬頭,月光下夏風從河堤上走了過來,高聲喊住。書正說:“你來得好,你是貴人,說不定今夜能來水哩!”書正和夏風在小學是同桌,夏風每次回來,別的同學都躲著,他總是要來敘敘舊。敘過舊要走了,夏風給他一顆紙菸他不吸,用手握著,到鄉政府喊住一個小幹事,說:“我給一個好東西!”小幹事見紙菸牌子好,問哪裡來的,他會說:“這是我同桌夏風給我的!”小幹事當然對夏風感興趣,書正就要講許多夏風的故事,比如夏風小小就愛寫字,家裡的牆上,門上,櫃蓋上,能寫字的地方都寫得滿滿當當,他卻不愛寫字,字和他有仇的,他把毛筆尖拔了,破開筆桿去編螞蚱籠。小幹事說:“唉,這怎麼說你呀!同樣學的是一加一等於二,一個學成造宇宙飛船了,一個學得只認得人民幣。”但書正不以為恥,笑著說:“我是瞎農民,瞎農民。”還唱一段《雙婚記》上的詞:“我今生活得日巴唰,在家做莊稼,一天犁了二分地,打了一十二頁鏵。這個莊稼不做吧,靠著老婆紡棉花。盆盆大的鐵燈盞,捻子搓了丈七八,天明著了九斤油,紡了一兩二錢花。”夏風在河堤上散了心過來,口袋裡裝了一包紙菸,撕開了,給眾人散了個精光,自己倒拿過書正的旱菸鍋來吸。兩人又是說些閒話,不知不覺話題扯到了我。書正先是罵我,再是勸夏風不要生氣,夏風說:“我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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