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第2/4 頁)
都紅一個人好,平心而論,她對所有的盲人都是不錯的。但是有一點,高唯和推拿中心幾位健全人的關係就有點僵。推拿中心的健全人一共有五個,兩個前臺,高唯和杜莉,兩個服務員,有時候也叫做助理,小唐和小宋,一個廚師,金大姐。同為前臺,高唯和杜莉的關係始終不對,一開始就有點不對。比較起來,五個健全人裡頭最有來頭的要算金大姐了。金大姐是另一位老闆張宗琪的一位遠房親戚。杜莉呢,則又是金大姐帶過來的。高唯一開始並不知道這裡頭的關係,就知道杜莉初中都沒有畢業,而自己好歹還讀了兩年的高中,氣勢上有點壓人了。等她和杜莉翻了臉,知道了,她已經實實在在地把金大姐給得罪了。金大姐是誰?每頓飯都在她的手上,勺子正一點,歪一點,日子就不一樣了。小唐和小宋其實是有點巴結她的。這一來高唯的問題來了。知識分子的處境艱難了。
從大處來說,推拿中心的人際可以分作兩塊,一塊是盲人,一塊是健全人。彼此相處得很好。如果一定要說哪一方有那麼一點優勢,只能是盲人了。盲人畢竟是推拿中心的主人,他們有專業,有手藝,收入也高。相對說來健全人只能是配角了,打打下手罷了。一般來說,盲人從不摻和到健全人的事態裡去,健全人也不摻和盲人。他們是和睦的井水與河水,一個在地底下安安穩穩,一個在大地上蹦蹦跳跳。
高唯剛來的時候和其他的幾個健全人處得都不錯,因為一次處罰,她和杜莉鬧翻了。那一天本來是杜莉當班,因為有點私事,杜莉和高唯商量,她想倒個班。高唯答應了。高唯偏偏就在那一天的晚上疏忽了,下班的時候疏漏了六號房的空調。沒關。空調整整執行了一夜。沙復明和張宗琪第二天的一早就排查,還用排查麼?當然是高唯的責任。高唯覺得冤。被扣了十塊錢不說,杜莉始終也沒有把高唯的休息日還回來。
難道杜莉就沒有出過錯?杜莉出的錯比高唯還要多。前臺本來就是一個容易出錯的地方,賬目上有些微小的出入是難免的吧,把客人的姓名寫錯了是難免的吧,口吻不好遭到客人的投訴是難免的吧,打瞌睡是難免的吧,下班的時候忘了關燈、關空調是難免的吧。誰也做不到萬無一失。在“沙宗琪推拿中心”,前臺其實是個高風險的職業。別的推拿中心還好,前臺可以在安排客人方面做點手腳,撈一點外快什麼的,“沙宗琪推拿中心”卻行不通。兩個老闆都是打工出身,什麼樣的貓膩不知道?玩不好會把自己玩進去的。
同樣是出錯,高唯和杜莉的處境不一樣了。杜莉要是出錯了,也處理,卻不開會。高唯一旦出了錯,聲勢不一樣了,接下來必然就是會議。高唯最為害怕的就是會議了,會議是一個特別的東西,人還是這幾個人,嘴還是這幾張嘴。可是,一開會,變了,人們的腔調和平日裡就不一樣了。人人都力爭說標準的普通話,人人都力爭站到同一個立場上去。會議就這樣,立場統一了,結果就出來了:每個人都正確,只有高唯她一個人是狗孃養的,完全可以拉出去槍斃。高唯就覺得自己的名字沒有起好,她哪裡是高唯?簡直就是高危。
高唯在推拿中心的處境不好,不是沒有想到過離開。也想過。高唯就是咽不下去。一個高中生“玩不過”一個初中生,丟的是知識分子的臉。高唯強迫自己堅持下來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句話高唯是相信的。任何事情都要把時間拉長了來看,拉長了,人生就好看了。不能急。
沙老闆是什麼時候愛上都紅的呢?事先一點跡象都沒有。都紅是美女,這個高唯知道。可是,沙老闆又看不見,他在意一個人的長相干什麼呢?高唯倒是把這個問題放在腦子裡琢磨了一些日子,沒有結果。沒有結果就沒有結果吧,反正高唯是知道了,盲人也在意一個人的長相。這就好辦了。沙老闆你下次開會的時候看著辦吧。高唯堅信,沙老闆是一個聰明的男人。聰明的男人要想得到一個女人,你就不能不在意這個女人的閨密——你的“長相”長在人家的舌頭上呢。
高唯就對都紅不要命地好。很無私了,一點也不求回報。高唯的願望只有一個,讓每個人都看出她和都紅的好。等沙老闆和都紅的關係一旦建立起來,她只能是沙老闆最信得過的人。會,你們儘管開。開會有時候有用,有時候沒有一點用。是這樣的。
相對於高唯的無私,都紅投桃報李了。她把和高唯的關係故意處理得偏於誇張。都紅這樣做是經過考慮的,主要還是安全上的隱患。她不能知道沙復明會在什麼時候和什麼地點對她“嘩啦啦”。甘蔗沒有兩頭甜哪。老闆想“嘩啦啦”,工作是穩定了,但是,“嘩啦啦”的威脅她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