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野店(第1/4 頁)
初春時節,天氣乍暖還寒,若是在山林間,這寒意就更濃了。
周康施施然騎著馬走在山間的小路上,邊行邊欣賞著路旁的春景,心情很是不錯。這時候殘冬已過,漫山遍野都是才冒頭的綠芽嫩苗,彷彿為大地蒙上一層薄薄的綠紗,別有一番意境。只可惜時時迎面吹來的風實在寒冷,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忙將身上的斗篷攏緊了些。
林中的樹木漸漸密了,伸出來的枝椏給騎馬而行的人們造成了許多不便,地上還堆著些不知何人砍倒的雜樹枝幹。周康便下了馬,他身後隨行的幾人見狀也依樣畫葫蘆。曾在周家效力多年的老僕丘大就顛顛地跑了上來:“老爺,這荒山野嶺的,哪裡象是有路的模樣?方才在碼頭遇見的那個小子定是胡亂說的!早知如此,咱們就該走大道、官道,也不至於在這山裡瞎繞!”
周康撫了撫頜下的山羊鬍:“我們才從大道上走來,不過走了半里地,未必就真的迷了路。那小子曾說過,穿過林子後就可以看見清河縣城的城牆了。這林子能有多大?等過去了再說吧。”他又張望了下四周:“更何況,慢慢欣賞山景,也別有一番趣味。”
丘大一聽就急了:“老爺!若是平日,隨你怎麼賞景都行,可如今這天都快黑了,要是天黑以後還到不了清河縣城,咱們可就得在山裡過夜了!這如何使得?!”
周康卻只是微笑:“那也不要緊,我們先前也不是沒試過在山裡過夜,我瞧這山裡不象是有野獸的模樣,再說,這林子離大道也不遠嘛。”
丘大有些頭痛,瞥了眼跟在後頭的兩個牛高馬大的隨從,忍不住抱怨:“都是老爺胡鬧,說什麼微服私訪,非要丟下跟的人和那一大堆行李,只帶著三兩個人就先行一步。若是這會子帶足了行李,有馬車,有被鋪,人手也足,即便在山裡過夜也不怕。如今沒人沒東西,老爺哪裡受得了這個罪?!”
周康仍舊不以為然:“出門在外,自然比不得在家裡舒服,將就著也就是了。我要微服先行,也是因為這清河縣積弊多年,不說有藩王亂政,更有貪官汙吏橫行為惡,以至流民動亂,民不聊生。雖說前任縣令已伏誅,但他在此地為官多年,一手遮天,定有不少爪牙殘存。我若是擺明身份,帶著眾人出行,不免打草驚蛇,讓他們有機會事先做些手腳,矇蔽於我。倒不如輕騎簡從,先到清河縣探訪一二,日後行事也不至於被人糊弄。”
丘大不過是擔憂他起居安全,見他有正當理由,也不敢再勸,只是對主人的安排仍有些不滿:“老爺說的雖有理,但出門在外,總要多帶幾個侍候的人。若是嫌丫頭笨手笨腳,帶兩個手腳利落的小廝也行啊,至少有人給老爺端茶倒水,做飯鋪床。老奴年紀大了,做事不比從前利索,手腳也粗些。後頭那兩兄弟是親家老爺打發來的……眼睛長在頭頂上,輕易使喚不動的,能頂什麼用?總不能讓老爺自個兒動手做活吧?!”
周康笑著擺了擺手:“焦三焦四是我丈人手下的能人,奉了命來護衛我一路平安,怎能拿他們當奴僕使喚?丘叔你就放心吧,一點小事我還是做得來的。過兩日家裡人就能到縣城與我會合了,這點功夫不算什麼。”
丘大皺眉又要再勸,但他年紀大了,有些耳背,自以為說話小聲,其實聲量已足夠讓後頭跟著的兩人聽見了。那對同樣長著絡緦鬍子的兄弟聽了,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年紀輕些的便上前道:“丘大,你休要胡說八道!周姑爺但有吩咐,我們兄弟幾時不聽從來著?我們本是老侯爺的護衛,領著侯府的供奉,連姑奶奶都待我們客氣三分,我們不過是沒叫你一聲丘爺爺,沒象那些王八羔子一般對你阿諛奉承,你就三番四次埋汰我們,難不成你在周家比我們姑奶奶還要有臉了?!”
丘大氣得花白鬍子直抖:“你少在這裡挑撥離間!太太是個知禮的,待你們客氣些,是她厚道,你還真以為自己了不起了?不過是個看家護院的……”
“都少說兩句吧!”周康打斷了他的話,好心情已經大打折扣。
他妻子王氏出身虞山侯府,是侯爺庶出的千金,性情雖溫婉大方,卻自詡孃家顯赫,有些自得之意。他自問也是名門之後,雖說祖上的爵位早已沒了,但書香傳家,並不比王家差什麼,不過念在夫妻多年情份,王氏還為他生了一兒一女,他也就不大放在心上。然而,此次京中風波,他不慎捲入其中,被一紙聖旨從六科給事中調任清河縣令,雖然一樣是七品,論權勢地位卻是一落千丈,王家就忍不住給他臉色瞧了,甚至連他到清河上任,妻子也沒帶著兒女隨行,而一向被他視作親人般的老僕,居然還要受王家兩個護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