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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身材頎長、穿一身灰布長袍、足登一雙黑布鞋的湖南青年,出現在廣州街頭。頭髮長而密,眉毛卻稀疏,一雙眼睛大而明亮,下巴左側長著一顆醒目的痣。他手提行囊,腋下夾著一把油紙傘,那模樣頗似在“文革”中印行了九億張之多的劉春華筆下的油畫——《毛主席去安源》。子曰:“三十而立。”毛澤東剛剛過了他三十華誕。他出生於清朝光緒十九年(癸巳)十一月十九日,他向來過陰曆生日。直至四十年代他的名聲大振之後,他的生日才被人“譯為”公曆——一八九三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因此,他才在公曆十二月二十六日過生日。也真巧,一九二三年的十二月二十六日,恰恰是陰曆十一月十九日。他從長沙來。長沙小吳門外清水塘二十二號,住著他的妻子楊開慧、長子毛岸英以及出生不久的次子毛岸青。已成為職業革命家的他,風裡來,雨裡去,走南闖北,這一回難得在家中住了兩個月,對任勞任怨、獨力挑起家庭重擔的愛妻,算是莫大的精神慰藉。無奈,中國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依大陸習慣,稱國民黨“一大”,而臺灣則習慣稱國民黨“一全”大會)在廣州召開在即,作為湖南代表,他不能不前往那裡。
毛澤東頗重感情,離別妻子之際,揮筆寫下一首情深意長的《賀新郎》,托出一顆赤誠之心:揮手從茲去。更那堪悽然相向,苦情重訴。眼角眉梢都似恨,熱淚欲零還住。知誤會前番書語。過眼滔滔雲共霧,算人間知己吾和汝。人有病,天知否?今朝霜重東門路,照橫塘半天殘月,悽清如許。汽笛一聲腸已斷,從此天涯孤旅。憑割斷愁絲恨縷。要似崑崙崩絕壁,又恰像颱風掃寰宇。重比翼,和雲翥。見《人民日報》一九七八年九月九日。毛澤東的才、情,躍然紙上。毛澤東不愧為詩中高手,後來博得詩人美譽並不過分。這首《賀新郎》情意綿綿,已顯示出他的詩詞功底非同凡響。
毛澤東經衡陽,過韶關,一路風塵,一路艱辛,終於到達廣州。
一回生,二回熟。對於毛澤東來說,廣州已不是陌生之地,因為他在一九二三年六月,曾來過這座南國名城。他來到廣州永漢路太平沙望雲樓,那是中共中央執行委員會委員長陳獨秀的寓所。四十來位中共代表聚集在那裡,召開了中國共產黨第三次全國代表大會。
那次會議的中心議題是國共合作。身材壯實、聲若洪鐘的共產國際代表、荷蘭人馬林,傳達了共產國際《關於國共合作的決議》,要求中共黨員以個人名義加入國民黨,實行國共合作。張國燾表示堅決反對,毛澤東則表示積極支援。結果,在投票選舉中央執行委員時,張國燾落選了,毛澤東以三十四票當選。會議選出的五位中央執行委員是陳獨秀、毛澤東、羅章龍、譚平山及蔡和森。陳獨秀仍任委員長。毛澤東任中共中央秘書,負責中央的日常工作。根據中共“三大”的決議,毛澤東加入了中國國民黨,成了一位“跨黨分子”,即既是中共黨員,又是國民黨員。毛澤東在廣州勾留到九月,隨中共中央機關遷往上海。不久,他離滬返湘,在長沙住了兩個月。此番,毛澤東是作為國民黨代表,由湘入粵,出席國民黨“一大”……
第一部分:最初歲月孫中山電催蔣介石赴粵 1
就在毛澤東前往廣州之際,一封又一封電報從廣州發往浙江奉化的一個小鎮溪口,催促正在故鄉為母親王採玉做六十冥壽的蔣介石,讓其早早動身前來廣州。溪口,山清水秀之所在。這裡地處四明山南麓,青山蓊鬱,剡溪迂迴其間。剡溪的南北兩支流匯合處,人稱溪口。幾百幢青磚黑瓦的平房,摩肩接踵擁立在剡溪北岸,匯成一條帶魚般的長街,米店、麥店、雜貨店、小飯鋪、剃頭鋪混雜其間,那便是溪口鎮。
這裡是蔣姓的大本營,鎮上一半以上的居民姓蔣。小鎮東頭,有一城門,曰“武嶺門”。進了武嶺門,沿著窄窄的街面往前,有一座二層樓房,一堵白色圍牆,中間一道青磚拱門,如同一個“U”字反扣在那裡,那便是“素居”所在。素居,亦即蔣介石祖宅,後來改名“豐鎬房”。這“豐”、“鎬”兩字,頗有來歷,取意於西周文武兩王定都之名——周文王建都豐邑,周武王建都鎬京。豐鎬房內有小院,有十來間房子,在小鎮上算是不錯的了。蔣介石的祖父,名喚蔣玉表,在小鎮上中街簟場弄口,開了三間店面——玉泰鹽鋪,以賣鹽為主,兼營石灰、酒、大米。
蔣玉表生二子,長子蔣肇海,次子蔣肇聰。因蔣玉表的二哥無出,蔣玉表以長子過繼,於是玉泰鹽鋪便由次子蔣肇聰經營。蔣肇聰果真聰穎,為人精明,有著“埠頭黃鱔”的諢號(意即黃鱔在洞裡好捉,游到河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