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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本。”鄭國一字一頓地說。
“老令可否拆解說之?”
“陛下,老臣今日絕不藏話。”鄭國心意清明,侃侃而談,“老臣以為,大秦政道以創新為本,開千古萬世之輝煌,此即創新有餘也,大政有成也。所謂有餘者,陛下之心力全副專精於文明創新,而忽視了最為通常的民眾生計。所忽視者,乃守常不足也。以國家大政說,便是缺少守常安定之策。何為守常之策?說到底,就是輕徭薄賦之政。唯其平常,以陛下之雄略,反被忽視了。常則平,安則定,飽則安,暖則穩。此,固本之國策也。一味創新而不思固本,則易為動盪也。大秦新政烈烈轟轟,雷霆萬鈞。所缺少者,陽春之和風細雨也。秦法之周嚴,史無前例。秦吏之公廉,史無前例。皇帝之雄明,史無前例。然則,如此雄主新政之下,卻終是天下洶洶難安,民眾輒有怨聲,根由何在?究其根本,求治太急,事功太過也。若能稍寬稍緩,輕徭薄賦,則大秦新政將光焰萬丈,萬古不磨也!”鄭國蒼老的嗓音中流露出一種無可名狀的遺憾,“老臣補天之心,陛下明察……”
“老令以為,朕當如何補正?”嬴政皇帝默然良久,突兀一問。
“陛下若能以長公子扶蘇為政,則天下可安。”
“朕不能自己補過?”
“陛下雄略充盈,不堪守常實務,交後人去做更佳。”
“老令啊,兩年前你要說出這番話,該多好。”
“兩年前說,陛下,或者會殺了老臣……”
“難說。”嬴政皇帝淡淡一笑,“老令今日說得好,朕有數了。”
次日清晨,皇帝在行營大帳舉行了御前小朝會,隨行六大臣全數與會。皇帝說了昨日田間所見,徵詢丞相李斯政見。李斯明白表示:可以開始謀劃輕徭薄賦之法,然實施不宜太過操切,須一步步鬆動,以免六國貴族趁機滋事。其餘大臣皆表贊同。嬴政皇帝欣然褒揚了李斯的洞察與穩健,當場議決了著手實施之法:以李斯總掌減輕徭役賦稅之謀劃事,於巡狩途中與咸陽二馮通聯會商,於巡狩結束之時確立法度,皇帝行營回到咸陽後立即頒行天下漸次實施。皇帝既沒有涉及昨夜與鄭國的密談,也沒有涉及與寬政緊密相連的扶蘇,一切都是以朝會議決的法度決斷的。大臣們一時輕鬆了許多,皇帝的心緒也明顯地好轉了。
一日一夜歇息整頓,大巡狩的車騎又在次日清晨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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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始皇帝最後一次大巡狩出發日期,《史記·秦始皇本紀》為三十七年十月出,本年七月丙寅病死沙丘。顯然,“十月”為誤字或誤記。張分田先生之《秦始皇傳》(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糾錯,推定為上年(三十六年)十月,亦不合出行慣例。我以沈起煒先生之《中國歷史大事年表》(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年版)為本,又參照始皇帝此前“仲春”出巡之例,確定為三十十年二月出巡。
五、祭舜又祭禹 帝國新政的大道宣示
二月末,大巡狩行營渡過淮水,抵達雲夢澤北岸。
雲夢澤,是本次大巡狩預定方略的第一個大目標。嬴政皇帝與李斯等幾位重臣都很清楚,東南雲夢大澤與吳越齊濱海地帶,是六國貴族逃亡的兩大根基之地。嬴政皇帝此次大巡狩,除了深藏內心的北上目標之外,最實際的目標便是震懾逃亡嘯聚的復辟勢力。這是首發東南的最根本所在。為了掩蓋這一實際圖謀,能夠對逃亡貴族藏匿之地收奇襲之效,嬴政皇帝決意對外示形,君臣遂密商出了一個對策。於是,去冬咸陽市井街巷便彌散出一則傳聞:陰陽占候家說東南有天子氣,皇帝很是憂心,決意巡狩東南破其地脈。
戰國之世有一個奇特現象:求實之風最烈,陰陽學說最盛,兩相矛盾而並行不悖,實在為後世所無。其時,整個陰陽學說流派甚多,其主流形式至少有陰陽五行、天文曆法推演、星相(佔雲、佔氣、占候為其支脈)、占卜(龜筮、蓍草筮、錢筮為其形式支脈)、堪輿、相人六大流派。所有的陰陽家流派,在戰國之世都發展到了理論與實踐同樣豐富的成熟時期。無論是官府還是民眾,無不以陰陽家諸流派提出的種種預兆,以為國事家事的重要參證,一有預言便立即流傳開來。然則,參證歸參證,卻又不盡然全信。於是,便有了求實之風為本而又不排斥神秘啟示的戰國風貌。秦帝國公然以典章形式宣示水德國運,焚書不焚卜筮之書,而將卜筮之書看作與醫藥種樹等同等的實用知識,便是最典型例證。因瞭如此,六國貴族與方士儒生們製造出諸如“亡秦者胡也”、“明年祖龍死”、“始皇帝死而地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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