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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說來,又何必掙扎呢?
對,我是殘酷,抓緊你的腿,使你不能跟螳螂決一死戰。但你也要諒解,正因為我的寵臣是無能的,很可能敵不過你,所以我不得不先修理你。畢竟它是我的人哪!
這不公平?笑話,世上有多少公平的競爭?鬥牛公平嗎?先紮上幾個帶鉤的矛,讓那牛流血,美其名說為激起牛的怒氣,骨子裡是消耗它的體力。戰爭又公平嗎?八國聯軍,八個國家用堅船利炮,對拿大刀的義和團,公不公平?
公平是由勝利者說的,對勝者不公平也是公平;對敗者,公平也是不公平。牌在誰手裡,就由誰發牌,照誰的牌理出牌,甚至照他規定的輸牌。這就是公平!
我可憐的螳螂,在忍耐飢渴八天之後,終於幸福地擁有了吃的權利。該多麼感謝我這幕後的黑手啊!將你摧殘,再教你如何去摧殘,且幫助你,拉胳臂、拉腿。
快上啊!
第四章 殺手的傷殘與再造
手術
九月六日
今天一早我就做了個重大的決定——我要為螳螂動手術。
我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昨夜看它吃東西的樣子。那兩隻鉗子雖然直直地伸著,但是看得出,它極力想抓。我可以看到在那鉗子之中,有一震動。如同雙手被銬著的犯人,拼命想掙脫,而有的顫抖。尤其是當它的鉗子碰到我抓著螽斯的手指時,我簡直有一種觸電的感覺。
這件事證明,它的鉗子沒死,只是因為某種外力,使它不能動。這“外力”據我猜,是沒有蛻乾淨的皮。
記得前幾天脫皮的時候,它半隻手臂都掛著一層薄薄的皮,還是我幫它剝下來的,只是我剝了“上臂”,沒有注意到“鉗子”的位置,必定因為那些地方的皮沒能脫淨,裡面卻長了新皮。於是舊皮變成一層硬殼,使它無法移動。
或許這就是昆蟲“蛻變”的悲哀,如同人類“生產”的悲哀。一邊向著新生,一邊要脫離母體。脫不掉、只脫出一半,或耽擱得久了些,就造成腦性麻痺或死亡。如果我們細細觀察,一定會發現不知有多少昆蟲,因為“蛻變”的不順利而死亡。而螳螂從小到大,最少要脫四次皮,每次都是一次新生,也是一次臨死,又不知有多少被這樣淘汰了。
記得剛進師大美術系的時候,有位教授說“你們這些自以為是天才,又千挑萬選進來的學生,其實真正後來能成為藝術家的,只是極少數。畢業沒多久,就一個個向現實低頭了。就算不低頭,一年兩年三年,年年面對生活,也面對自己;面對吃飯,也面對理想。到後來,十個有九個半,都放棄了。”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當時沒人同意,現在大家用事實證明了他的話,我們一班三十多人,現在還當純畫家的,大概不到三個,這也是一種蛻變的悲哀。蛻不出來,就死了,而且永遠死了。蛻一半出來,也是死了。理想死了、熱情死了,空空地伸著畫筆,像那螳螂伸著空空的手臂,有掙扎,沒行動。
除非有人助他一臂之力,為他打通任督二脈,或當頭棒喝,使他開悟。
現在,我要使它開悟。
首先我檢視了它脫下的那層皮。這皮被我好好儲存在骨董櫃裡,如同我收藏女兒掉下的乳齒,小心地保管著。等將來我的牙齒老掉了,也放在一塊,於是一個小盒子裡有新生汰舊,也有老去凋零。如果串成一串,老黃牙配小白牙,多有意思!
我留它的皮,是為研究,現在果然派上了用場。我用鑷子,一片片組合,如同航空失事之後,鑑定專家把殘片一點一點地拼起來。現在我可以確定,它鉗子上的皮確實沒脫淨。
問題是,舊皮如果還留在上面,一定有個痕跡。如同透明膠條,有時候怎麼找都找不到“頭”,必須用指甲慢慢刮,才能感覺那頭在什麼地方。
我試著從不同角度看它的手臂和鉗子,沒有任何痕跡,看來非常光滑。我猜一定是在關節的位置,鉗子以上的上臂,都乾淨了;鉗子關節以下,全被舊殼覆蓋著,因為“斷口”是在關節位置,所以看不清。
看不清,沒關係。我找來顯微鏡,這是我十多年前為兒子買的,最高到一千五百倍。物鏡上寫著5。“0。1,10。”0。25,45。“0。65,和100。”1。25。我先找來15X的“目鏡”,放在頂上,再把下面的“物鏡”轉到最低倍的5。“0。1然後放一大片塑膠玻璃到”載物臺“上,並調好反光鏡。
“病人”被抬了出來,用白色的衛生紙包住下半身,只露出頭和兩隻鉗子。很神妙,這傢伙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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