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部分(第3/4 頁)
他用手指劃過靜物畫上的灰塵,玻璃上留下兩條平行的條紋。灰塵有一種油滑的感覺,使他聯想到快要腐爛的絲綢,但他絕不會把這記錄在磁帶上。他怎會知道絲綢快要爛掉時摸起來的感覺?那是酒醉後的想法。
把畫擺正後,他退後一個個地審視,在通往臥室的門旁邊是穿晚禮服的女子,書桌左邊是輪船,最後是在電視櫃旁難看的水果畫(畫技非常糟糕)。他暗自猜測它們會再次歪斜,或是在他看著時就斜了,像老電影《內城區》或小說《鬧鬼山的房子》裡的情景一樣。但那些畫擺得非常正,和他擺過後一樣。不,他告訴自己,要找出原來歪斜狀態的超自然或非自然原因,按他的經驗,逆反是事物的本質——戒菸的人想繼續抽菸(他的手不自覺地摸到夾在耳朵上的捲菸),自從尼克松當總統以來就斜著的畫想繼續斜著。毫無疑問這些畫掛在這很久了,邁克想,如果我把它們從牆上取下來,可能就會看到一個淺印,或是蟲子從裡頭鑽出來,就像你翻開一塊大石頭時一樣。
伴隨這個想法還有噁心和令人震驚的東西:一個鮮活的情景在他腦中出現,白色的蠕蟲從原來被畫蓋著的灰白色牆紙裡像膿一樣湧出來!
邁克拿起採訪錄音機,按下錄音鍵,說:“顯然歐林在我腦袋裡埋下一串偏見,或是一系列偏見,他讓我心疲眼疲,他肯定做到了,我的意思不是……”意思不是什麼?不是種族主義者?心疲眼疲聽起來不像是嬉皮優痞嗎?但這是荒謬的,那可能是雞皮油皮,一個毫無意義的短語。它——
此時的磁帶上有完整而清晰的記錄,邁克·恩斯林說:“現在,我得慢慢穩住自己。”隨著另一聲喀噠,他再次關掉錄音機。
他閉上眼睛,平穩地呼吸四下,每吸一口氣屏息數五下再撥出去。這樣的呼吸他從未做過,在據說是鬧鬼的房子沒做過,在據說是鬧鬼的墓地沒做過,在據說是鬧鬼的城堡也沒做過。這裡不是鬧鬼,或是說他想象中的鬧鬼不是那樣,這像是服了廉價劣質迷幻藥後產生的神志恍惚。
是歐林乾的,他催眠了你。但你會清醒過來,會在這房間裡度過這個該死的夜晚,不只是因為這裡是你曾待過的最好的地方——不要理歐林,你近距離接觸鬼故事已有十年——還因為你不能被歐林打敗。他和他那關於30個人死於這裡的胡說八道都站不住腳。我就是四處消滅胡說八道的人,那麼先呼吸,吸入,撥出,吸,呼。
他這麼做了大約90秒,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感覺正常了。牆上的畫怎麼樣?仍是正的。畫裡的水果呢?仍是橙黃色的,比以前更難看了,一定是沙漠的水果。吃一片那樣的水果,你會拉肚子的。
他按下錄音鍵,紅眼睛亮了。“我頭暈了一兩分鐘,”他說著穿過房間走到書桌和外面有保護網的窗戶邊,“可能是受歐林所胡扯的事的影響,但我相信並能感到自己真實地在這兒。”當然他並沒有感受到歐林所胡扯的東西,可是如果一旦被磁帶記錄下來,就能寫出一切他所要寫的事。“空氣不清新,可沒有黴味或臭味,歐林說這房間每次開燈時都會通氣,但時間太短,對……空氣不夠清新。嘿,看這兒。”
書桌上有一個菸灰缸,是那種由厚玻璃做成的菸灰缸,你可以在任何地方的賓館裡看到。缸裡有一沓紙板火柴。火柴的前蓋印著海豚賓館的影象——在賓館前立著一個微笑的門童,穿著那種有肩牌、紐扣和紐襻的老式制服;一個騎摩托的壯漢戴著好像是同性戀酒吧裡才有的帽子,身上沒穿什麼只戴著幾個銀圈;賓館前的第五大街車來車往,都是另一個時代的車——帕卡德、哈德遜、斯達貝克和有鰭狀裝飾的克里瑟紐約客。
“菸灰缸中的紙板火柴看起來像1955年的,”邁克說,把火柴放進幸運夏威夷襯衫的口袋裡,“我把它作為紀念品收起來,現在該是呼吸些新鮮空氣的時候了。”
啪嗒一聲,他大概是把錄音機放在了桌子上。隨即是一些模糊的聲響和兩聲較響的哼聲。在停了一秒之後是他的大叫聲:“搞定!”聲音離麥克風有點遠,但第二聲近了。
“搞定!”邁克重複了一次,從書桌上拿起採訪錄音機,“下半扇窗戶動不了……像用釘子釘住了,但上半扇窗戶完全能開啟。我聽見了第五大街上的汽車聲,所有的喇叭聲聽起來都很悅耳。有人在吹薩克斯管,可能是在對面兩個街區後的大廣場上,那樂聲讓我想起我哥哥。”
邁克突然停下來,看著那小紅眼,它彷彿在責備他。哥哥?他哥哥死了,又一位在香菸戰爭中倒下的戰士,然後他鬆了口氣。那又如何?在鬼怪戰爭中,邁克·恩斯林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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