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3/4 頁)
命,這多懸呵!再說,難道劊子手事先竟沒料到,以防萬一嗎?繞過胸口的帶子,會不會就在鐘擺擺動的路線中呢?只怕這線希望,看來也是最後的希望,轉眼化成泡影,我就盡力抬起頭,朝胸部看個清楚。馬肚帶將全身都捆緊了——只有殺人的偃月刀劃過的地方沒捆住。
我頭還沒枕在原來地方,忽然心血來潮,起了個念頭,我不如說這念頭就是上文中提過的那沒完全想出來的脫身之計,也就是將食物送到焦灼的唇邊,隱約想到的那不完整的念頭。如今在腦子裡了——朦朦朧朧的,簡直亂七八糟,一點也不明確——但是完完整整的。我雖然萬念俱灰,還是緊張地使出勁來,馬上動手。
好幾個鐘頭來,我躺著的矮木架的前後左右,可以說,老鼠多得造反。全是猖狂大膽,貪婪成性——血紅的眼睛瞪著我,好像只等我不動,就要拿我當點心。“這些老鼠在陷阱裡吃慣哪種東西?”我暗自想道。
剛才儘管我使出渾身力氣攔阻老鼠,盤子裡的一切還是給吃得只剩下一丁點兒。我的手始終在盤子四周揮來擺去;誰知到後來,這種不由自主的呆板動作終於不生效了。這批壞東西貪得無厭,鋒利的牙齒時時咬著我手指頭。我就將剩下的一丁點兒又油又香的肉末統統抹在帶上,手伸得到哪兒,就抹在哪兒;於是,舉起手,不再擱在地上,屏息靜氣,躺著不動。
開頭,這批饞得要死的老鼠見情況兩樣了——見我不動了,都吃驚不小,嚇得要命,惶惶然往後退縮;好些逃到陷阱裡去了。但這不過轉眼工夫。我料定老鼠必定貪心,倒沒失算。眼看我始終不動,一兩隻最最大膽的老鼠就跳到架上,聞聞馬肚帶。看來這好像一齊進攻的訊號。老鼠重新成群結隊地匆匆鑽出陷阱。賴在木架上不走——在木架上奔跑,成百上千地跳到我身上。鐘擺一下一下地擺動,根本嚇不走老鼠。它們一邊躲著鐘擺擺動,一邊忙著啃那抹了油的帶子。壓在我身上——擠在我身上,累累成堆,愈聚愈多。在我喉嚨上翻滾折騰;冰涼的嘴唇探索著我的嘴唇;成群結隊擠在一處,壓得人簡直喘不過氣來;無名的厭惡填滿胸懷,加上黏溼的感覺,不由人不心寒。不到一分鐘,只覺得這番掙扎就要了結。我清清楚楚看出綁帶鬆了。心裡頓時有數,老鼠咬斷的管保不止一處。我躺著不動,這分堅毅的意志決非常人所及。
我既沒失算——我也沒白熬。終於感到自由了。馬肚帶斷成一條一條,掛在身上。可是,鐘擺已經落到胸口,割開斜紋布袍子,劃穿裡頭的襯衣。鐘擺又擺了兩下,渾身上下頓時感到一陣劇痛。但脫身的機會到啦。我手一揮,救我性命的老鼠就倉促亂竄。我舉止沉著——小心翼翼,側向一面,縮著身子,慢慢地——脫出帶子,偃月刀再也碰不著我了。至少一時間是自由了。
自由啦!——但還在宗教法庭的魔掌中呢!好容易才爬下那張恐怖的木床,踩在牢房的石頭地上,鬼刑具卻霎時不動了,看不見有人在拉,徑自升了上去,穿過天花板不見了。這個教訓,我拼命記在心上。不用說,我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自由啦!——不過在一種刑罰中逃出命,再去受另一種比死還痛苦的刑罰罷了。想到這念頭,就緊張不安地朝四下亂看,望著這間囚牢的鐵壁。顯而易見,房裡出了什麼異常的事——起了什麼變化,一開頭,可沒法徹底明白。有好幾分鐘,我發著抖,迷迷糊糊地出著神,一味亂猜,可就是白費心機。在這段工夫中,才頭回看清照亮牢房的硫磺光從哪兒射來。原來從一條寬約半英寸的裂縫裡射進來,直照到四下壁腳,這一來,四壁彷彿跟地板完全分開,其實也確是如此。我拼命想朝那道縫隙往外張望,不消說,就是白費力氣。
我不看了,這時心頭突然明白這不可思議的變化。早先看到四壁的畫像,輪廓雖很清楚,顏色卻是斑斑駁駁,模模糊糊,如今,一時間竟顯得燦爛奪目,鮮豔之至,那些妖魔鬼怪像就此面目一變,連神經比我健全的見了,也不禁毛骨悚然呢。四面八方原來不見鬼眼的地方,都長出猙獰的炯炯鬼眼,朝我瞪著,閃出灼人紅光,看了可沒法強自認為是假的。
假的!——連我一吸氣,鼻子裡都鑽進了燒紅鐵板的熱氣呢!牢裡瀰漫著窒息的氣味!那些看我受刑的眼睛愈來愈紅,愈來愈紅!畫上恐怖的血腥場面蒙上一層更加鮮豔的緋紅色。我喘息!我透不過氣!這無疑是劊子手的陰謀詭計——啊!天字第一號冷酷無情的人呵!啊!天字第一號狼心狗肺的人呵!我避開熾熱的鐵板,躲到牢房當中。一邊想到自己快要活活燒死,一邊如獲至寶地想起那涼快的陷阱。我匆匆跑到置人死地的井邊。睜大眼睛往下張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