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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械都壓在絨墊上,他的東西卻被隨意擱置著。釘錘、鋼鋸、鑽頭、鑿子和扁頭鉗,普通工匠的工具。還有一個布包,包了一隻鹽瓶,就是你在次等飯館的餐桌上常見的那種普通玻璃瓶。
他是從哪兒偷來的,我心想。他是個賊。
他把鹽瓶送到我鼻尖下。裡面有鹽。他倒了少許在我手心裡。嘗一嘗,他說,頭等精鹽。他看出了我臉上的怒氣。
我沒有吭聲。
他笑了,露出的細牙真叫我噁心。
對啦,他又說,還應該趁活的時候就醃一醃。
他關上皮箱,叼起一支雪茄。
此刻是凌晨三點,火車在鐵軌上飛馳,但終點再也不會是什麼巴黎了,地上的或天上的都不會是。我中了圈套。每個人都會死,你真在乎怎麼死嗎?你可能壽終正寢,也可能被人開槍誤中;到一定時候你會心力衰竭,再或者,你會患上肺癌——這在這個年代是很常見的事。這樣或者那樣都得死掉,為什麼就不可以在尼斯——巴黎的特快列車上,被一位瘋子吃掉呢?
都是徒勞,有什麼辦法呢,你得去死,雖說你不願意;你明明活不成,卻偏想活下來。唯有適者才能活下來。大魚吃小魚。雲雀吃了蛆蟲放聲歌唱。貓吃老鼠沒人覺得殘忍。既然動物靠吃同類而生存,人吃人,又有什麼不可以?吃豬肉或牛排就更合情合理了嗎?你說傷生就真的傷生了嗎?動物不會哭。
一個親人死了,人就會哭,但有誰能為自己哭?我愛我自己嗎?這是枉然。沒有誰會因為自己死掉而心碎。就是這麼回事。
一種舒適溫暖的感覺傳遍了我的全身。這是個瘋子,他想吃掉我,因為他需要些什麼東西。我需要什麼呢?我不想吃誰,不想吃任何人,這很高尚,不是嗎?該做的事不做,還有什麼話可說?
如果你不去做讓人生厭的事,還有什麼可以讓人生厭呢?那位聖克巴登人不會有這種感覺,他能把什麼都吃下去。
瞧,你就要睡著了,這是負擔過重的緣故。巴黎有什麼可期待的呢?巴黎不過是座城市。你需要誰?誰需要你?你正前往巴黎,為了什麼?為了xing茭和酗酒?沒有意義,做那些事不會讓你快活,當然,幹活也不會。金錢於你也毫無意義。你想逃避嗎?那就睡吧,你不會醒來的,我可以擔保。
可是,我不想死,我悄悄對自己說,還不想。我想到巴黎……溜達溜達。
到巴黎溜達溜達?好傢伙。那樣做只會使你疲倦。大把的人在溜達,在瀏覽櫥窗,餐館裡人聲鼎沸,到處都是妓院。巴黎沒人需要你。做做好事吧,睡覺去,黑夜不會永遠延續,我得趕緊行事才好。你弄得我的肚子好難受。
我得吃你了,首先我餓得厲害,其次我還喜歡你。我剛才說了,我喜歡你,可你卻覺得,這傢伙是個怪物。現在你該明白了吧,我不過只是個吃人的人。這不是職業,是本能。天哪,喂,你動動腦筋看,你在生活中找到了目標,人生有了意義,這得感謝我。你以為進入我的包廂只是一種偶然?沒有那麼偶然的事。在尼斯站臺上,我就開始注意你了。後來你就鑽到了我的這節車廂。為什麼鑽到我的而不是別人的車廂裡呢?因為我漂亮。
不要逗我發笑,海豹會漂亮嗎?你到這兒來,是因為你想做些什麼事。
他慢慢開啟手提箱,抽出木棍,然後合上箱子。他拿緊了木棍。
好啦,怎麼樣?他問。
再等一下,我說,再等一下。
我猛地站起來,天知道我是怎樣站起來的。我的兩條腿牢牢站穩,舉起胳膊。警鈴響了,海豹跌倒在地。列車笛聲大作。隔壁房間傳來尖叫聲。車停住了,聖克巴登人迅速把木棍藏進手提箱,取下大衣。一瞬間他就到了門口。他拉開門,回頭望著我。
我憐憫你,他說,你會為這種愚蠢的小動作,付出超過一萬法郎的代價,你這白痴,上巴黎溜達去吧!
旅客擁進車廂,出現了一位列車員和一個乘警。兩個當兵的和一個孕婦朝我直揮拳頭。
那頭聖克巴登的海豹已經下了車,正站在我的窗下。他衝著我叫喊著什麼。
我拉開窗戶。
瞧吧,他叫道,你做了件多麼蠢的事,瞧瞧,誰想活?
他口沫橫飛,舞著胳膊,隨後用右手提著箱子,小心翼翼地走下路基,在黑暗中消失了,活像一位前去接生的鄉村醫生。
沈東子譯
14.四號驗屍間
〔美國〕斯蒂芬·金
這一刻如此黑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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