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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想活下去,只想活下去的火熱心願,我可沒本領描繪,我可沒措辭來表達。
她去世那天晚上,深更半夜,她不由我分說,招我到身邊,請我把她不多幾天前寫成的一首詩重念一遍。我遵從了。內容如下——看!這是個狂歡的晚上,
在悽悽涼涼的暮年!
有群蟬翼仙子,臉上
蒙著輕紗,熱淚漣漣,
端坐戲院裡,觀看一出
恐懼和希望交織的悲劇,
樂隊時作時輟地奏出
縹縹緲緲的天外仙曲。
丑角喬扮凌霄的天帝,
飛東飛西地往返無常,
咕噥不停,聲音低低,
只是傀儡,橫衝直撞,
聽憑無形巨掌牽上牽下。
無形巨掌瞬息換景,
撲撲禿鷹翅膀,飛降
災禍,看不清!
這出戏真是五光十色!
啊,常記心頭,千萬莫忘!
人群不停追逐“幻影”,
伸手捕捉,永遠失望,
繞圈迴旋地兜來轉去,
始終回到同一地方,
劇中情節多的是恐懼
和罪惡,有的是瘋狂。
看呵,一條橫行爬蟲,
闖進歡樂的小丑群中,
渾身猩紅,直往前衝,
扭出舞臺僻角中!
折騰蠢動!一聲哀吟,
可憐丑角霎時喪身,
蠕蟲的毒牙鮮血淋淋,
座上女神泣不成聲。
燈火轉暗,一一隱熄!
好似棺套罩上靈樞,
帷幕勢比驟雨,倏地落下,
掩沒人影,戰慄無救,
仙子摘下輕紗,紛紛起身,
臉色刷白,雙目茫茫,
公認臺上悲劇名喚“人生”,
主角便是“毒蠱霸王”。(一八三八年,作者初次發表本文時,並無以上詩句。該詩於一八四三年一月,以《毒蠱霸王》為題,初次發表於《葛雷姆雜誌》。一八四五年,作者將全詩略加改動(如將第十三行“隱約”一字改為“無形”,最後一段的“垂死”改為“戰慄”,“憔悴”改為“刷白”等),插入本文,再行發表。)
“啊,天吶!”我念完這首詩,麗姬婭頓時跳起身,急驚風似的雙手一舉,半帶尖聲地喊道,“啊,天吶!啊,老天爺吶!——難道這種情況始終不變?——難道這個霸王永遠稱霸不成?難道我們不是上帝您的骨肉?孰……孰知意志之玄妙及其威力哉?凡人若無意志薄弱之缺陷,決不臣服天使,亦不屈從死神。”
這時她彷彿發洩了滿腔怨憤,累壞了,兩條雪白的胳膊刷地放下,一臉嚴肅,回到床上等死了。彌留之際,嘴裡還喃喃有詞。我彎下腰,湊著耳朵一聽,原來又是葛蘭維爾那節文章中的最後一句:“凡人若無意志薄弱之缺陷,決不臣服天使,亦不屈從死神。”
她去世了——我難過得腸斷肝裂,再也不堪獨居在萊茵河畔那陰沉的破城裡。我倒不缺世人所謂的財富。麗姬婭給我帶來的財富,遠比凡人通常註定享有的還多,要多得多呢。因此,我疲憊地輾轉漂泊了兩三個月,終於在風光綺麗的英國一個人煙稀少的荒蕪地方,買下座寺院,修葺了一番。寺名不提了。我萬念俱灰,才到了這與世隔絕的窮鄉僻壤;這座滿目蒼涼的堂皇巨廈,這片荒涼的莊院,還有不少跟巨廈和莊院有關的、素有來歷的悽惻紀念品,倒跟我萬念俱灰的心情很相配。寺院外部雖然面目未改,一片綠陰凋零殘頹,可我好似孩子一樣任性,或許暗懷一線希望,但願減輕心頭的悲傷,竟大事鋪張,把屋內佈置得比王府還華麗。這種傻事,在童年就已經養成癖好,如今彷彿活到淒涼的晚年,竟又重新幹起來了。天吶,看看光怪陸離的花幔、莊嚴的埃及雕刻、怪誕的壁沿和傢俱、圖案雜亂的金絲地毯,我覺得連初期瘋病的症狀都可以看出不少呢!我早就成了癮君子,無論工作和習慣都透著鴉片夢境的特色。但決不能掉轉筆頭來細述這種荒唐的事。還是光談談一間鬼房間吧。當初我一時神經錯亂,在聖壇前拜了堂,領著特瑞緬因那位碧眼秀髮的羅維娜·特瑞梵儂小姐,當做新娘,當做縈繞我心頭的麗姬婭的替身,就走到了那間臥房裡。
眼下,新房中的構造和陳設無不歷歷在目。新娘的孃家勢利成性,貪圖金錢,竟聽任這麼可愛的一位姑娘,一位千金踏進如此裝飾的房裡,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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