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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通宵化裝舞會未免放縱得過了頭。王爺儘管花樣層出不窮,但是大家議論著的這個人竟比王爺有過之而無不及。就說那些極端放蕩不羈的人吧,他們的心裡也未嘗沒有動情的心絃。哪怕那些根本無動於衷的人,平素視生死大事為等閒,也多少覺得事情不能等閒視之。看來全體賓客對這個陌生人的裝束和舉止都深表反感,因為它既沒有絲毫妙趣,也沒有半點禮儀可言。這個人身材瘦長,從頭到腳裹著壽衣。一張面具做得和殭屍的面容相差無幾,就算湊近細細打量也很難看出這是假的。不過在這裡瘋狂作樂的人,對這裡種種情形儘管心裡不滿,還是容忍得了。但是這個戲子太過分了,竟然扮成“紅死魔”。他的罩袍上濺滿了鮮血——寬闊的前額和五官都灑滿恐怖的猩紅點。
這個鬼怪動作緩慢而莊重,在跳華爾茲舞的賓客中走來走去,彷彿想繼續把這個角色扮演得更加淋漓盡致似的。只見榮王爺兩眼乍一看到這個鬼怪如此放肆,便不由渾身痙攣,直打哆嗦,看來不是嚇著了就是心裡厭惡;但轉眼間就見他氣得前額漲紅。
他聲嘶力竭地喝問身邊的門客道:“哪個膽敢,哪個膽敢用這種該死的玩笑來侮辱我們啊?把他抓起來,剝開他的面具——我們倒要瞧瞧,明兒一早綁到城頭上絞死的究竟是個什麼人?”
榮王爺說這番話時正站在東廂一間藍色的屋裡。聲音洪亮清澈,傳遍了七間屋子,因為王爺生來魯莽粗野,所以他一揮手,音樂當場寂然無聲。
王爺站在藍色的那間屋裡,身邊跟著一幫臉色蒼白的門客。開頭,他說話時,這幫門客就向當時已在近處的不速之客稍稍逼近。誰知這個不速之客反而已經不慌不忙、步子莊重地逼近王爺身邊了。大夥兒看到來者如此狂妄,早已嚇壞了,哪兒還有什麼人膽敢伸出手去把他抓住啊?因此,這個不速之客竟然暢行無阻地走到王爺面前,相距咫尺。這時,那一幫子跳舞的人都情不自禁地紛紛從屋子中間退避到牆跟前,他就趁此腳不停步地朝前走,步子還是像先前那樣不同尋常,既穩重,又均勻,一步一步地走出藍色的那間屋子,走到紫紅色的那間,出了紫紅色的那間又走進橙黃色的那間,由此又走進白色的那間,再由此走進紫羅蘭色的那間,於是王爺才決定採取行動逮住他。可是,王爺剛才一時膽怯,這時竟惱羞成怒,氣得發瘋,匆匆忙忙一口氣衝過六間屋子,大家都嚇得要死,沒一個敢跟著他。他高舉一把出鞘的短劍,性急慌忙地逼近那步步後退的人,相距不過三四尺。這時那人已退到最後一間的盡頭,猛一轉身,面對追上來的王爺。只聽得一聲慘叫,那把短劍亮晃晃地落到烏黑的地毯上,霎時間榮王爺的屍體就撲倒在地毯上。那幫子玩樂的人見狀才鋌而走險,一哄而上,湧進那間黑色屋子裡,那個瘦長的身軀正一動不動,直挺挺站在烏檀木時鐘的暗處。他們便一下子抓住他。不料使猛勁一把抓住的竟只是一襲壽衣和一個殭屍面具,其中人影全無。這下個個都嚇得張口結舌,無法形容。
到此大家都公認“紅死魔”已經上門來了,他像宵小一樣溜進來。尋歡作樂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地倒在血染滿地的舞廳裡,屍橫狼藉,個個都是一副絕望的姿態。烏檀木時鐘的生命也終於隨著放蕩生活的告終而結束了。香爐的火光也熄滅了。只有黑暗、衰敗和“紅死”的一統天下。
陳良廷譯
3.從前的暴風雪
〔羅馬尼亞〕斯特凡·勃努內斯庫
“當你聽到某人說從前的雪下得更大,他的青年時代是另一番模樣等等等等時,為了趕緊結束談話,你會隨聲附和他的說法,可你心裡覺得你面對的是一個開始衰老的人。他判斷事物的唯一尺度存在於遙遠的過去,這意味著就連這樣一件陳舊的器具他手頭也沒有。事實上,他是個迷失了方向的人。你對此有何看法?”
“我能有什麼看法。”我對友人說。我正在他家度寒假哩。“我能有什麼看法,這些都是些平庸的瑣事,我們可別為雞毛蒜皮的小事浪費時間。”
“可不能這麼說,”友人說,“倘若你開始厭煩,對這些平凡事物提不起興趣,這才叫平庸哩。要知道,它們也有它們的價值。比方說,從前的暴風雪是怎麼樣的,你知道嗎?”
“得了得了,”我笑著對友人說,“看來你也開始衰老了,你也成了一個迷失了方向的人。從前的暴風雪!”
“沒錯,從前的暴風雪。我們為何不承認暴風雪並不全都一樣的呢?從前的暴風雪,親愛的,從星期一下午開始,一直要到星期六早晨才結束……有一回,在我還很年輕的時候,暴風雪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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