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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究竟是不是隻是一個影子呢?
靠他的手杖和腳,還有他能有的視力,他知道他在一個島上。他旁邊一個路燈柱堅實地、筆直地豎立著,發出微弱的、閃爍的光斑。不過,還有欄杆,這讓他迷惑不解,因為他的手杖連續不斷地明顯地碰到金屬桿。一個島周圍是不應該有欄杆的。但是,他顯然很肯定自己穿過了一塊可怕的開闊地,來到他現在所在的地方。他的混亂和迷惑以危險的速度飛快增長著。離驚恐不遠了。
他不再在公共汽車線路上。偶爾有一輛計程車蠕行而過,車窗上一個白色的小塊顯示那是一張焦急的人臉;不時過來一輛有篷貨車或運貨馬車,車伕手擎燈籠引導著馬猶猶豫豫地往前走。這些車讓他感到安慰,雖然這些車很少。但是最吸引他注意力的是人影。他相當肯定它們都是真的。他們和他自己一樣是人。
雖然如此,他決定自己不妨肯定這一點。他於是試了一個——一個大塊頭男人,就像從地底下突然冒出來,出現在他面前。
“您能告訴我去莫利街的路怎麼走嗎?”他問。
但是那個人同時發出了詢問,聲音比他大得多,他的問題被淹沒了。
“喂,你知道去地鐵站這麼走對嗎?我完全迷糊了。我想去南肯星頓站。”
奧雷利指給他自己剛才來的方向,那個人又走了,被湮沒了,被吞沒了,就連他的腳步聲都聽不見了,簡直好像——似乎是又一次——那個人從未在這兒待過。
這讓他極不愉快,留下了比以前更迷惑的感覺。他等了五分鐘,不敢挪動一步,然後又向一個人影發問,這次是一個女人,很幸運,她知道就在那附近的一個地方。她以可能有的最和善的態度給了他詳細的說明,然後令人難以置信地飛快而靈活地消失在遠處黑暗的海洋裡。她那種猝然消失的方式令人沮喪、令人苦惱:它是那麼令人不可思議的倉促而突然。然而她還是讓他安心了。莫利街,按照她的說法,離他站的地方不過兩百碼。他摸索著向前走,一步一步地,靠著他的手杖,穿過一塊令人頭暈目眩的空闊地,交替地用兩隻靴子踢著馬路鑲邊石,他這麼走的時候一直咳嗽著,覺得窒息。
“不管怎麼樣,他們是真的,我猜,”他大聲說,“他們兩個都是夠真的。不久,霧可能會散一點兒!”他正在盡極大的努力控制住自己。他正在戰鬥,那就是說,他很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唯一的問題是——那些影子的真實性。“霧現在隨時可能消散,”他大聲重複著。儘管冷,他的面板卻在大量出汗。
但是,當然,霧沒有消散。人影也越來越少。聽不見任何運貨馬車的聲音。他小心地按照那個女人的指示走,但是現在卻發現自己在某個偏僻小道上,顯然就是在天氣最好的情況下行人也很稀少。他周圍是一片呆滯的寂靜。他的腳找不到馬路鑲邊石,他的手杖劃過的是空空的空氣,沒有碰到任何堅硬的東西,驚恐令人發抖地、冰冷地攫住了他。他是獨自一個人,他知道自己是獨自一個,更糟的是——他到了另一片空闊地。
他花了十五分鐘來穿過那片空闊地,大部分的路他是手膝並用爬過的,忘記了冰冷的汙泥弄汙了褲子,凍僵了手指,他只集中注意力感覺背和脊樑又有了堅實的支撐。這是一段無窮無盡的過程。崩潰的那一剎那近了,尖叫聲已經升到了他的喉嚨,渾身在不受控制地顫抖,這時——他伸出去的手指碰到了一塊友好的馬路鑲邊石,看見頭頂上散射的光輝投下閃爍的光斑。他趕快做了巨大的努力站直了,下一刻他的手杖又沿著欄杆咔嗒咔嗒向前。他斜靠著欄杆,氣喘吁吁,透不過氣來,他的心臟在痛苦地跳動,這時街燈用它微弱的光亮遠遠地給了他安慰,但是實實在在的燈光卻是看不見的。他朝這邊看看,又朝那邊看看;人行道空無一人。他被吞沒在霧黑暗的寂靜之中。
但是,他知道,莫利街現在必定很近了。他想到了那位友好的、身材小巧的志願救護支隊隊員,他是在法國認識她的,他想到了溫暖明亮的爐火、一杯茶和一支雪茄。再做一下努力,他想著,所有這些就會是他的。他又大膽地朝前探著路,沿著欄杆慢慢移動著。如果事情真的又變糟了,他會打個電話求助,不管他怎麼迴避這個想法,也得如此。假若他不用再穿過空闊地,假若他不再看到人影出現又消失,就像生於霧中而且住在霧裡,恰似住在自然裡的動物一樣——他現在怕那些影子比怕別的任何東西都厲害,甚至比害怕孤單更厲害——假若那種驚恐感——
下一盞路燈底下,有一塊霧的顏色淡淡地加深了,這引起了他的注意,叫他吃了一驚。他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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