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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金寶勞教後,他睡不著時躺在床上回顧十多年的發家過程,感到欠孩子的太多了,同其他家庭相比,人家的孩子無憂無慮,自家的孩子……他後悔沒有早悟到這一點,人都有老的時候,年輕時由著性子瘋狂,一切歸於平靜後,會有相應的痛苦佔據心靈。“這該死的防盜網,網住了自己的自由。”
他又回到裡面,眼睛對著後窗子左右觀察,看看哪個地方可以出去。他發現樓層低,從廁所裡的小窗子完全能夠爬下去。
《土窯》 第十三章(10)
他找了根繩子,小心地拴在暖氣管道上,自己胖胖的身子小心翼翼地順著爬了下去。
接近六十歲的人,笨拙地蹭到了地面,幸虧地上草地柔軟,只是衣服沾了泥土。撣了撣身上的泥土,溜到公路上,走出了一二百米,才攔截到一輛計程車。
金家村的上空瀰漫著爆竹的藥香,通往錢二妮家的路上人來人往。一個由八個人組成的民間樂隊,正吹著《抬花轎》之歌。民間樂隊著綠色仿軍裝樣的衣服,一個丑角男扮女裝,手持一根大煙袋,大弧度地扭著。村子裡沉浸在一片歡樂當中。
錢二妮家的門前是一條東西路,路邊樹上掛著紅鞭,一支支排下去,點起來,噼噼啪啪地響,此起彼伏的煙霧籠罩了一條街道。
“爸爸,快過去,爺爺正為看不到你發火呢!”金桃飛快地迎著走來的金德仁說。
金德仁三步並兩步跑到親屬堆裡,緊挨著金老爺子坐下來。金桃看到爺爺的山羊鬍子翹起來,臉上微微地有了笑意。爺爺的後面,是一副用鴛鴦圖案作背景的大紅帳子,周圍人擠人。
金德仁坐穩後喘了口氣。他依次看過去,老爺子的目光渾濁而憤怒,田玉英輕鬆而喜悅。忽然,金德仁觸到了錢二妮的目光,錢二妮臉面上有微笑,而眼睛裡滿含哀怨。他知道錢二妮一定在心裡罵他沒良心,這個時刻,父母雙全的兒女是多麼幸福。錢二妮沒有同金德仁坐在一塊,她在老爺子的右邊,挨著金德義。馬志友沒有來,金德仁知道金桃同小馬感情破裂的事,更感到在孩子們的身上他是有罪的。村裡人都看出來了,金德仁衣服有點褶皺,神情很不自然,哪有一點昔日的大老闆的派頭?與此相反,金德義的頭髮自然地向後梳著,滿面春風,深藍色的西服,雪白的襯衣,通紅的領帶,在一堆村民裡面鶴立雞群。
金元看到爸爸來了,十分高興,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色彩,他拉著媳婦過來了,指著金德仁對媳婦說:“那是咱爸,你沒見過的,快叫爸爸!”媳婦甜甜地問爸爸好。
婚禮馬上開始了,主持人很賣力,開了好多好多玩笑。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主持人說:“我說什麼你就跟著說什麼,不要走了樣。”穿著潔白的婚紗的新娘子就羞澀地點點頭。主持人尖著嗓門說:“爺爺好,爸爸好,媽媽好,二叔二嬸好!”新娘子忙跟著他喊好,她的聲音清脆響亮,婉轉,悅耳動聽。金德仁隨著人們給新娘子遞紅包,趁機打量金元的媳婦,他看到新娘子一襲白色婚紗,面目嬌媚,非常漂亮。他的心裡立刻寬慰了。儀式過後,許多人同德仁打招呼,問他最近在幹什麼,他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應付過去了。
大家一塊來到正房休息,西邊兩間為新房佈置,東邊兩間保持原樣。金德仁進入裡面,他發現房子裡的佈置是那麼熟悉:沙發還是一大兩小,呈品字形擺著。菸灰缸還在原來的地方,那一截菸蒂也似乎是他留下來的。湊近一看,的確是,因為那是他熟悉的大雞煙,金德仁的鼻子有些發酸。
錢二妮雙手疊在肚前進來了,幾個人藉口有事溜了出來,錢二妮壓抑著激動,平靜地問了金德仁最近的情況。金德仁發現這個家,雖然沒有富裕華麗,可是還透出當年的殷實。這或許有金桃的功勞,弟弟結婚,她一定會幫的,金桃在經營方面,金德仁認為是傳承了自己。只是金桃這孩子得理不饒人,剛才又把金德仁數落了一通。
金德仁就同錢二妮坐在客廳裡,很客氣地交談,金德仁已經不記恨前妻了,他們之間早已扯平了。他這才仔細地觀察起二妮來,見二妮穿著一件鮮紅色的帶黑大花的紅上衣,質地非常好,配上半短的捲髮,十分耐看。金德仁心中著實後悔,當霧一般的情愛消失之後,沉澱下來的是後悔,後悔當年的輕率。錢二妮在告他之前,曾多次提醒過他,他都沒當回事,他只認為一個婦道人家掙不來錢,還有什麼大動作,他輕視了她。再說自己對不起人家在前,人家反擊在後,也算公平。現在他落魄了,在金家村父老鄉親眼中,他不再是當年那個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