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第3/4 頁)
是摸燙手的熱東西似的,用小手指和大拇指小心翼翼地碰碰包著馬掌釘的破布,吧喀著嘴唇數著馬掌釘。
“為什麼只有二十三個釘子?這是怎麼回事?”他怒氣衝衝地抖了抖破包布的角問道。
“絕對不會,大人,一定是二十四個。”
“難道我是瞎子嗎?”
葛利高裡慌慌張張地展開了卷著第二十四個釘子的布角,粗糙的黑手指頭稍稍碰到了兵站長官白嫩的手指頭上。兵站長官忙把手往回一縮,好像被紮了一下似的,在灰軍大衣側面擦了擦;厭惡地皺起眉頭,戴上了手套。
葛利高裡看到了這些動作;他挺直身子,惡狠狠地笑了。他們的視線相遇,兵站長官的臉頰尖上漲紅了,他提高了嗓門喊道:“你這是什麼眼神?什麼眼神,啊?哥薩克?……”他那顴骨旁邊有道刮臉刮破的傷痕的臉頰立刻從上到下都漲紅了。
“為什麼馱載扣帶弄得亂七八糟?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兒?你是哥薩克還是穿樹皮鞋的莊稼佬?……你父親在哪兒?”
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揪了一下馬韁繩,向前邁了一步,瘸腿碰了一下站好。
“你不懂得當兵的規矩嗎?……”怒氣沖天的兵站長官向他大發雷霆,他因為打牌輸了錢,從早晨起就很不高興。
軍區司令走了過來,兵站長官才安靜了。軍區司令用靴尖踢了踢鞍架子,——打了個嗝兒,向下一個人走去。葛利高裡要編人的那個團迎接新兵的軍官,很有禮貌地把什麼都仔細翻看一遍,連針線包也沒有放過,他最後一個離開,倒退著,背風點上了一支菸。
過了一天,從切爾特科沃車站向利斯基——沃羅涅什開出了一列火車,這列紅色車廂編成的列車裝載著哥薩克、馬匹和糧襪。
葛利高裡靠著馬槽站在一節車廂裡。車廂的門大敞著,陌生、平坦的田野從車門前滑過,一片片淺藍色溫柔的樹林在遠處旋轉。
馬匹咯吱咯吱地嚼著乾草,由於蹄子下面的車板直跳動,所以不住地在倒動著。
車廂裡散發著草原的苦艾、馬汗和春天融雪的氣味。遠處,地平線上,聳立著一片片淺藍色的、像黃昏時晦暗的星星一樣在沉思的。高不可攀的樹林。
第三卷 第一章
一九一四年的三月,在一個解凍的歡樂的日子,娜塔莉亞回到公婆家裡來了。
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正用毛茸茸的灰色樹枝修補被公牛撞壞的籬笆。屋頂上往下滴著雪水,冰琉璃閃著銀光,屋簷上留有一道道過去什麼時候流過雨水的、像松焦油似的漆黑的痕跡。
漸有暖意的紅太陽,像只溫柔可愛的小牛犢,緊緊蜷伏在積雪已經融化的山崗上,土地已經鬆軟,頓河沿岸陡斜的石灰岩的山崗上,有些地方已經露出一片一片的土地,嫩草閃著翡翠般的新綠。
變了樣子的、瘦弱的娜塔莉亞,從後面走到公公跟前,彎下傷殘的歪脖子行了個禮。
“您好啊,爸爸。”
“娜塔莉尤什卡?你好啊,親愛的,好啊!”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忙亂起來。從他手裡落下來的樹枝彎了一下,就伸直了。“你怎麼面也不露啦?好,進屋去吧,你瞧吧,母親看見你會有多高興。”
“爸爸,我回來啦……”娜塔莉亞遲疑地伸開一隻手,轉過身子去。“如果您不攆我走的話,我就永遠住在您這兒啦……”
“你說的什麼話呀,你怎麼啦,親愛的!難道你是外人嗎?葛利高裡來信說……好孩子啊,他叫我們問候你呢。”
他們一同往屋子裡走去。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慌慌張張,一瘸一拐地走著,非常高興。
伊莉妮奇娜抱住娜塔莉亞,老淚縱橫,嘴裡嘟嚷著:“你要是有個孩子就好啦……孩子會把他迷住的。好,坐下吧。拿些餅給你吃,好嗎?”
“耶穌保佑,媽媽。我這不……來啦……”
滿臉紅光的杜妮亞什卡從宅旁的小院子裡跑進廚房,跑著就伸手抱住了娜塔莉亞的兩膝。
“沒有良心的!把我們都忘啦!……”
“你瘋啦,騾馬!”父親假裝嚴厲地朝她喊道。
“你長得這樣大啦……”娜塔莉亞低著頭肥杜妮亞什卡的兩手分開,仔細打量著她的臉。
一時,大家都七嘴八舌地搶著說起話來,一會兒又都沉默不語。伊莉妮奇娜一手託著臉,在暗自悲傷,痛心地打量著已經不似先前的娜塔莉亞。
“永遠住在我們這兒啦?”杜妮亞什卡撫摸著娜塔莉亞的手,問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