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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可以就用這匹馬把我送到家呢!”葛利高裡手指頭敲著桌子,用探詢的目光盯著這位善於交際的主席的歡快的眼睛問。
“那您就到不了家啦。您就是走上一個星期也到不了家!您放心吧,我們的牛好極啦,是擅長走路的,而且反正我們要派一輛大車到維申斯克去送電話線,因為這場仗打完以後,電線都堆在我們這兒啦;您在路上也用不著換車了,一直把您送到家。”主席眯縫起左眼,笑著、狡獪地擠著眼睛,補充說:“我們給您幾頭最好的牛,而且派一位年輕的寡婦給您趕車……我們這兒有這麼位活寶,你就是做夢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啦!您坐她的車,不知不覺地就到家啦。我自個兒當過兵——我什麼都明白,瞭解諸如此類的軍人的需要……”
葛利高裡默不作聲地在腦子裡反覆思考著:在這裡坐等順路的車——是愚蠢的,走回家去——路又太遠。只好同意坐牛車走啦。
過了一個鐘頭,大車來了。破舊牛車的輪於吱扭吱扭地叫著,後車緣上的欄杆已經沒有了,只剩下幾根殘柱,亂七八糟地堆著的乾草一團團地耷拉在車外。“打仗打成什麼樣子啦!”葛利高裡厭惡地看著這輛破車,心裡想道、趕車的女人搖晃著鞭子,走在車旁邊。她的確長得很漂亮,身段勻稱。只有兩隻大得跟身段很不相稱的、鼓脹的乳房稍稍破壞了她的體形,還有圓下巴額上的一道斜疤痕給臉上添了一種品行不端的印記,好像使年輕紅豔黝黑的臉顯得蒼老了許多,鼻樑附近有一片像小米粒似的金色的雀斑。
她整理著頭巾,眯縫起眼睛,仔細打量了一番葛利高裡問:“就是送你嗎!”
葛利高裡從臺階。上站起來,掩好軍大衣。
“是送我。裝好電線了嗎?”
“我這個倒了八輩黴的人給他們裝電線?”哥薩克女人大聲叫嚷道。“天天給他們趕車,天天為他們於活兒!怎麼,我是這樣的人嗎?叫他們自個兒裝吧,不然,我就趕空車走!”
她把幾軸電線裝到車上,大聲地。但是並沒有什麼惡意地跟主席相罵著,偶爾朝葛利高裡投去審視的目光。主席一直滿面堆笑,從心裡高興地看著這位年輕的寡婦。有時朝葛利高裡擠擠眼,好像是在說:“你看我們這兒的女人有多漂亮!可是你卻不相信!”
村外是一片褐色的、枯萎的、秋天的一直伸向遠方的草原。從田地飄來灰色的浮動的煙霧,橫過了大道。耕地的人正在燒鹽——把於枯。叢生的黃鼠狼花和開完花的多纖維的無傷草燒成灰,從灰裡濾鹽。煙味激起葛利高裡憂傷的回憶:從前,他葛利高裡也曾經在靜穆的秋天的草原上耕過地,夜裡仰望著星光閃爍的黑洞洞的夜空,聽著高天飛過的雁群的嗚聲……他心情激動地在乾草上翻騰著,從旁看著趕車的女人。
“你多大歲數啦,大嫂子?”
“快六十歲啦,”她的眼睛笑眯眯地瞟著,賣弄風情地回答說。
“不,不開玩笑。”
“二十一歲。”
“守寡啦?”
“守寡啦。”
“男人哪?”
“陣亡啦。”
“很久了嗎!”
“一年多了。”
“是參加暴動時犧牲的嗎?”
“暴動以後,秋來以前。”
“那,你過得怎麼樣啊?”
“湊合著過唄。”
“寂寞嗎?”
她仔細地看了看他,把頭巾往唇邊拉了拉,掩住笑容。當她再說起話來的時候,聲音變得更低沉,帶L 了一種新的語調,說:“幹起活兒來就沒有工夫寂寞啦。”
“沒有丈夫能不寂寞?”
“我和婆婆一起兒過,家務事多得很。”
“沒有丈夫你怎麼過啊?”
她把臉掉過來朝著葛利高裡。黝黑的臉上泛起了紅暈,眼睛裡淡紅的火花一閃,又熄滅了。
“你這指的是什麼呀!”
“指的就是那個啊。”
她把頭巾從嘴唇上拉下來,拖著長腔說:“哼,這好辦!世界上的好人多著哪……”然後,沉默了片刻,又繼續說:“我和我男人還沒來得及好好嚐嚐新婚生活的滋味兒。剛一起過了一個月,他就被徵去服役啦。沒有男人也可以馬馬虎虎過下去。現在就更容易啦,年輕的哥薩克都接二連三地回村子來啦,不然可就難啦。禿頂的傢伙!你瞧,就這麼回事兒,當兵的人呀!我的命就這麼好。”
葛利高裡默不作聲。他根本就不應該用那種輕浮的腔調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