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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祖母慈愛祝福的話。
小嬋待陳操之頭髮稍幹,便為他梳攏髮髻,戴上黑漆細紗小冠、繫好絛帶,退後兩步,上上下下打量,笑嘻嘻道:“青枝,你看操之小郎君像不像毛詩淇奧裡寫的那樣——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青枝介面道:“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相傳東漢大儒鄭玄的侍婢皆通詩,曾有一婢被罰在庭院中下跪,另有一婢路過,取笑問:“胡為乎泥中?”下跪的婢女應道:“薄言往愬,逢彼之怒。”二婢問答皆是《詩經》原句,家學淵源,就連侍婢都風雅如此。
小嬋、青枝跟隨丁幼微多年,到了陳家塢,陳操之叔侄更是每日吟哦不絕,聽得熟了,《詩經》佳句竟也是脫口而出,不讓鄭康成家婢專美於前啊。
端午後的兩日,來福去錢唐縣城接那兩戶佃客來陳家塢,還要去馮縣相那裡問訊,看戶籍之事有無眉目。
這日將近午時,有個皂袍道人來到陳家塢,求見族長陳鹹,自稱寶石山初陽臺葛洪的侍者,請陳家塢前日去訪他不遇的那位少年有暇再去初陽臺道院一晤。
陳鹹知道葛洪的名聲,葛氏乃江南士族,祖父做過東吳的吏部尚書,其父官至邵陵太守,葛洪自己也爵封關內侯,但葛洪一心向道,無意仁進,王導曾邀他出任諮議參軍、散騎常侍,葛洪皆推辭不就,赴嶺南羅浮山結廬煉丹,是道教金丹派的祖師。
陳鹹也聽說過葛洪近來隱居在明聖湖附近,但從未見過面,也沒敢去拜訪,怕吃閉門羹,傳聞葛洪倨傲無比,吳郡陸始專程來拜訪他都不理睬,可現在卻專門派侍者來請陳家塢的人去道院晤談,真讓陳鹹又驚喜又喜,猜想就是陳操之,讓人去一問,果然。
陳操之也很想見識一下那位著名的抱朴子,當即帶上來震和來德隨那侍者步行去西湖北岸的葛嶺。
山徑幽深,道院靜謐,鬚髮皆白的葛洪看著陳操之從山下一步步走上來,心道:“原來還真的只是個少年人——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嗯,此子不俗,錢唐陳氏雖非士族,但詩書傳家,比那些敷粉薰香、誇誇其談計程車族子弟強上百倍。”
葛洪幼時家道中落,貧無童僕,曾負笈求學、借書抄寫,頗嘗人情冷暖,對世情認識深刻,不大看重士庶之分,只問雅俗,俗客一律不見。
陳操之看著古松下那個鬚髮如雪、腰板挺直的老道,心想這就是葛洪了,現在差不多有七、八十歲了吧,還能登山採藥,真讓人肅然起敬,葛洪不是那種一味求仙縹緲的務虛道士,他講究實效,煉丹製藥即是為此,十年前嶺南瘟疫流行,葛洪懸壺濟世,活人無數,人稱葛仙翁。
陳操之離著十來步便深深一揖,恭敬道:“小子陳操之,有擾仙翁清修。”
葛洪聲若洪鐘:“小小年紀來訪老道作甚?也想求長生嗎?”
陳操之道:“聞道有先後,豈在年長年少!即以弈道論,垂髫童子可贏白髮老翁,何也?”
葛洪大笑:“少年人,口氣不小,你要與老道談玄論道?”
陳操之道:“正想向仙翁請教。”
葛洪道:“老道問你一難,如能答上,即請入道院坐,不然,哪裡來回哪裡去。”
陳操之道:“敢請仙翁問難。”
葛洪雪白長眉微微抖動,吟道:“我命在我不在天,還丹成金億萬年——此言何解?”
陳操之略一思索,琅琅道:“儒家以為命運天註定,而道家則認為可以透過煉氣服丹改變自己的命運、乃至掌握自己的命運,長壽長生,亦非虛無縹緲、不可追求。”
葛洪的這兩句話不算深奧,以陳操之兩世的見識自然應答如流,但在葛洪看來,這少年的回答已經足以讓他驚異了,又問:“那依你之見,儒道兩家論命,孰優孰劣?”
陳操之微笑道:“仙翁,這是第二難了,似乎應該進道院坐定再談。”
葛洪哈哈大笑,上前挽起陳操之的手,並肩步入道院。
初陽臺道院頗為簡單,只有一間三清殿,供奉元始天王、玉晨道君和太上老君,另外幾間是丹房、書房、臥室和侍者道童的居室,一個小院,有數株葛洪手植的梅樹。
葛洪攜著陳操之的手到書房坐定,陳操之見四壁書架卷軸落落大滿,不禁喜上眉梢,便求葛洪允許他借書回去抄錄,五日之內必還。
葛洪幼時家貧,也是四處求書手抄,今見少年好學,甚是歡喜,道:“好,每次只借一卷,歸還另借。”
道童奉上苦茶,這一老一少便問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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