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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聲叮叮,蹄聲得得,驛車順著大路走遠了,聲音漸漸聽不到了,只看見馬車在飛速行駛,幾乎隱沒在飛揚的塵土之中,時而完全消失,時而重新出現,這取決於視線是否受阻或道路情況是否複雜。直到連那一團煙塵也看不見了,注目相送的人才各自散去。
驛車早就駛出好幾英里開外了,卻還有一位送行的人依然用眼睛盯著驛車消逝的那個地方。原來當哈利朝著窗子抬眼望去的時候,露絲本人就坐在那道白色窗簾的後邊,窗簾擋住了哈利的視線。
“他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她終於開口了,“我一時還擔心他會怎麼樣呢。我估計錯了。我真是非常,非常高興。”
眼淚是悲哀的訊號,也是歡樂的訊號。但是,當露絲坐在窗前沉思時,眼睛依舊盯著同一個方向,從她臉上滾落下來的淚水中蘊含著的憂傷卻似乎多於歡樂。
第三十六章
讀者在這一章裡可以看到婚前婚後情況迥異的尋常現象。
邦布林先生悶悶不樂地坐在濟貧院的一個房間裡,眼睛盯著毫無生氣的壁爐。因為正值夏季,除了壁爐那冷冰冰、亮閃閃的外表反射回來的幾束微弱的日光而外,那裡絲毫也看不到明亮一些的光線。一隻紙糊的捕蠅籠晃晃悠悠地吊在天花板上,幾隻不懂事的小蟲子繞著花花綠綠的羅網直打轉。邦布林先生偶爾抬起眼睛,憂心忡忡地看它一眼,重重地長嘆一聲,臉上隨即泛起一道更為沮喪的陰影。邦布林先生正在苦苦思索。也許正是那幾只蟲子勾起了他心中的一段痛苦的往事。
在旁觀者心中喚起一種愜意的傷感來的倒也不僅僅是邦布林先生的悲哀表情。還有一些與他的身份緊密相連的跡象表明,他的境況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那件鑲邊的外套,還有三角帽,它們上哪兒去了?他依舊穿著緊身短褲和深色長統紗襪,但緊身褲已經不是原來的那一條。外套依舊是寬邊式的,這一點跟以前那件很相似,可是,哦,真有天壤之別啊。威風凜凜的三角帽換成了一頂謙虛的圓頂帽。邦布林先生不再是一位幹事了。
生活中有一些升遷,且不談它們所帶來的更大實惠,其特殊價值和威嚴來源於與之緊密連線的外套和背心。陸軍元帥有陸軍元帥的軍服,主教有主教的絲綢法衣,律師有律師的綢長袍等設施。批判了對馬克思主義的教條主義的態度,強調馬克,一位教區幹事就要數他的三角帽了。扒下主教的法衣或者幹事的三角帽——他們成了什麼了?人,普普通通的人。有些時候,一件外套或者背心,比有些人所想像的更能決定一個人儀表是否威嚴,氣宇夠不夠神聖。
邦布林先生跟柯尼太太結了婚,當上了濟貧院的院長。另外一個幹事已經上任。三角帽、金邊外套和手杖,三大件全都傳給了後任。
“到明天,這事就滿兩個月了。”邦布林先生嘆了口氣,說道。“真像是過了整整一輩子。”
邦布林先生的意思也許是,他把畢生幸福濃縮到了短短的八個星期裡。可那一聲長嘆——那一聲長嘆意味深長。
“我把自己給賣了,”邦布林先生追溯著同一條思路。“換了六把茶匙,一把糖夾子,一口奶鍋,加上為數不多的幾樣二手傢俱,以及二十鎊現錢。我賣賤了。便宜了,也太便宜了點。”
“便宜!”一個尖利的聲音衝進邦布林先生的耳朵。“無論出什麼價買你都算貴,我為你付出的代價夠高的了,上帝心裡有數。”
邦布林先生轉過身來,剛好同他那位斤斤計較的娘子打了個照面,她無意中聽到邦布林先生日出怨言,還沒有完全明白那幾句話的意思,便劈頭蓋臉給了他如上的一通搶白。
“邦布林太太,夫人!”邦布林先生嚴厲的語氣中帶著一點傷感。
“怎麼啦?”女的嚷道。
“勞您大駕,看著我的眼睛。”邦布林先生目不轉睛地盯住她說。(“她要是連這樣一種眼光都頂得住,”邦布林先生暗自說道,“那她什麼頂不住?我用這種眼光對付貧民,從來就沒聽說過不靈的。如果敗給了她,我的權威就完了。”)
對於一班半飢半飽,境況不是最好的貧民來說,是否只要瞪一眼就足以弄得他們服服帖帖,或者說,已故柯尼先生的這位遺孀特別經得起嚴厲的目光,大家儘可保留各自的見解。事實上,女總管絲毫也沒有被邦布林先生的怒容壓倒,恰恰相反,她報以極大的輕蔑,甚至還衝著他發出一陣狂笑,聽上去不大像是虛張聲勢。
聽到這完全出乎意料的笑聲,邦布林先生先是不敢相信,隨後便驚呆了。接下來他又恢復了剛才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