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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定定眼睛,恐懼地爬開去。有一個挖土的人,把他死命地拖了回來。
“我要回去!我能爬!”
“你就在這裡,給你預備好了!”挖土的指著面前的泥坑說。
參謀嚇暈了,他幾乎全部失去了知覺。這時候,他看到一個傷兵被推進泥坑裡去,悲慘地叫著。但是,泥土堆積到傷兵的身上去,壓滅了慘叫的聲音。
參謀明白地意識到他的墳墓就在身邊,便突然掙扎著站立起來,嘴裡叫道:“我是參謀!我沒有受傷!”
說著,保持生命的迫切的慾望,使他真的象沒有負傷的人一樣,接連地走了五、六步。但是,他又馬上栽倒在一堆碎磚破瓦上面,磚瓦“嘩嘩”地塌下來,他的頭臉給猛烈地砸碰一下,他顫抖著一隻手,撫摸著疼痛的地方。
“能走就讓他走了吧!”
參謀聽到有人憐憫地說了這麼一句。他歪過頭去,在黑暗裡,朝那幾個人恐懼地望望,他們又把一個傷兵向土坑裡推,這個傷兵的慘叫,比先前一個更加叫他膽寒,象屠場上臨宰的牛一樣,慘叫聲拖得很長很長。參謀感到有千萬根尖針,一齊鑽入到他的骨髓裡面,全身汗毛立刻豎了起來。
參謀又站起身來,手裡抓住一根冷冰冰的傷兵們丟棄了的槍桿,他利用槍桿的支援,飛快地逃走開去,死亡的魔鬼,驅使他無目的地胡奔亂跑,越是槍彈密集的方向,他就越向那裡奔跑,冷僻無人的地方,他卻拚命地避開。是一團火光吸引了他,他終於臨死得救,奔到了火光跟前。雙方射擊的密集的子彈,竟然沒有一顆打中到他的身上。他也沒有辨明伏在火光附近的是敵人還是自己人,便躺倒在他們旁邊,大叫了一聲:“救命呀!”把手裡的一支美國步槍,摔得遠遠的。
師長何莽最頭痛的一件事,是眾多的傷兵無法處理。輕傷的,他們自己會爬、會走,包包紮扎以後,可以集中到一個地方去,重傷的倒在陣地上,自己爬不下去,救護兵也到了需要別人救護的地步。這些重傷兵,斷了腿的,打穿了胸腹的,在陣地上躺著、哭叫著,使沒死沒傷計程車兵們只能閉著眼睛打槍,他們看到死了沒人收屍,傷了沒人救治,眼淚就止不住地滴下來。他們悲傷、嘆息、戰慄、恐懼、憤恨、怒罵。為了求生,有的跑到解放軍方面去,有的就在解放軍打到面前的時候,舉槍投降。何莽不想知道、但是終於知道了這種景象,不能不感到士兵們鬥志瓦解的危險。於是,他命令各個團組織了掩埋隊,死了的就地掩埋,重傷的進行秘密活埋。
何莽對於他的罪惡手段的效果,很是滿意。當他聽到陣地上的槍聲劇烈起來,打退對方的一次進攻,按照他的命令舉行出擊的時候,他的長滿了黑毛的手,便抓過一瓶沒吃完的啤酒,把嘴巴套在瓶口上,“咕嚕咕嚕”地喝起來。副官用刺刀撬開牛肉罐頭,送到他的面前,他抓了一塊滷淋淋的牛肉,扔到嘴裡。
“罐頭還有多少?”何莽嚼著牛肉問道。
“還有一兩百個。”副官回答說。
“送五十個到陣地上去!給士兵們吃!告訴他們:我是喜歡他們的!他們能夠守住陣地,撲滅敵人!他們不怕死!”
何莽滾瓜似地說了這幾句話,發狂似地大笑起來。幾乎連外面的炮聲,都給他的笑聲蓋了下去。
在他的笑聲裡,啤酒瓶從手裡摔落到地上,沒有喝完的啤酒,噴濺到他自己的腳上,別人的身上,牆壁的地圖上。
何莽倒在破藤椅上,傾聽著地下室外面的槍、炮聲,醉態迷糊地說:“沒有問題,再守二十四小時!四十八小時也不在乎!仙公說得好!我是一塊磁鐵、磁鐵,最後砸斷鋼針!我是他的象鼻子,象鼻子!最後,最後這麼一卷,掃掉了敵人!”
說著的時候,他的黑毛大手不住地搖擺,做著象鼻子捲動的姿態。屋子裡所有的人,都惶惑地但又很有興趣地盯望著他那半狂半醉的神情。
二四
經過兩夜一天的吐絲口戰鬥,形成了僵持的狀態。還有三分之二的敵人沒有解決。
南線二十多萬敵人,已經越過臨沂,在四十里寬闊的正面,齊頭向北推進,用數百門大炮日夜轟擊,不顧一切地壓迫下來。阻擊部隊堅持著每一個村莊和每一個山頭,阻擋敵人前進。
萊蕪城的外圍敵人,一小部分被殲滅,新泰城一個師的敵人向我軍投降。萊蕪城外的村莊、集鎮,大多已被我軍佔領,大部分敵人被壓縮得混雜地擁擠在萊蕪城裡和附近的幾個據點裡。華東野戰軍司令部決定在今天下午對萊蕪城裡的敵人進行總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