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是誰導演這場戲(第2/3 頁)
這句話,猶如一盆涼水兜頭潑到,薛萬里遍體生寒,忍不住嘶聲叫道:“厲兄,你為何要開這沒頭沒腦的玩笑?你可知,你可知騙得我好苦!”厲無殺嘆了口氣,輕聲道:“臨陣託孤,已存死意,若我應了你你必不肯出盡全力,無殺失卻一場勢均力敵的好鬥,豈非又無味得緊?”薛萬里目眥欲裂,淚水奪眶而出:“你自滋有味,卻哄騙我來下手,又置薛某於何地?”厲無殺搖頭道:“無殺已盡全力,並未留手,敗亦欣然,薛兄不必自責。”
只恨時光不倒流,往事如何再從頭!前言猶在耳畔,薛萬里既悔且憾,只是流淚摟著懷中人,悲聲道:“厲兄,你又何苦如此?薛萬里一條賤命,你只管取去就是,又何必讓我一劍!”厲無殺氣息漸弱,雙目神采已失,仍自喃喃道:“無殺死得,薛兄死不得!生有何歡,死亦無懼,只是少了,一個朋友。”
朋友!朋友!薛萬里淚水滾滾流下面頰,和血成泥:“厲無殺死得,為何薛萬里就死不得!你這一去,我還不是少了一個朋友?”厲無殺眼中含淚,強作笑顏:“你我不同,薛兄慷慨豪邁,朋友遍及天下,不差我一個。無殺冷血無情,不祥之人,呵!薛兄可知,你是我一生中惟一的一個,一個朋友!”
惟一的朋友,失去便沒了朋友,因此薛兄死不得,無殺死得!這便是厲無殺的邏輯,未戰已知結局,今日必死無疑!薛萬里驀然縱聲長嘯,其音鬱郁,悲及四野。陡然胸口劍傷發作,不及收聲噗地噴出一蓬血霧!事已至此,夫復何言:“薛兄無須悲傷,無殺今日當有此報,天意如此,非兄之過耳。”
薛萬里垂首不語。厲無殺輕聲吟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薛兄且聽我一言,此番心事,無殺只訴你一人知,權作臨終懺悔,不求心安,只為無憾。”
小方子呆呆立在遠處,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薛萬里低首注目,側耳傾聽。
別無他人,天地無聲。
“無殺出道十載,殺人無算,渾不分忠奸善惡,只染得滿手血腥。自忖心如鐵石,仍難免夜半驚夢坐臥不安,亦知那天道昭然報應不爽,奈何殺孽已多,血債累累,又不免自暴自棄一味殺戮,實是惡貫滿盈,死有餘辜!”一言及此,厲無殺面色灰敗,緊閉雙目胸膛起伏:“近二年無殺愈發彷徨,眼見一個個將死之人哀號悽泣命喪我手,既不知因何而殺,亦不知所殺之人是否當殺,已是無日不思,夜夜輾轉。我本習的無情殺人劍,此念一起武功已失根本,不進反退,薛兄——”語聲頓處,厲無殺眼角露出一絲笑意:“無殺妄言一句,若再早些相遇,你,不是無殺對手。”
“是!”薛萬里肅然道。
“痴人夢語,薛兄不必當真。”厲無殺一笑又道:“無殺身無旁技,武功又難寸進,終日渾渾噩噩殺人,不知今日為何而活,更不知明日葬身何處,身猶在心已死,苟活世上了無生趣,一如行屍走肉,不知何時得以解脫!”話說至此,厲無殺精神一振,注目而笑。薛萬里笑不出,心知眼前的人已是命在頃刻,一時滿腔悲涼訴不得,只是屏住呼吸靜聽細語——
“上天終是待我不薄,便在此時,無殺遇上了薛兄。幾番相交,不分勝負,無殺戰得酣暢淋漓,既敬佩薛兄武功風範,又深感脾性與兄大是契合,心下甚喜。此番得兄賜予一掌,強過死於宵小之手百倍,無殺求之不得,無殺無怨無悔,無殺只是借兄之手脫離苦海,不告之處望兄莫怪!”
語落,頭頸驟然垂下,剎那無聲無息。
“厲兄——”薛萬里只覺胸腔之內重重一跳,一處已是有如刀割,伴著一聲淒厲呼喚,一股內息於傷軀之內潮湧而起,源源不斷由雙掌送了過去!一息,兩息,三息,已是竭盡全力,渾不管它泥牛入海,一心只盼出現奇蹟!良久,厲無殺緩緩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多謝薛兄,無殺心願未了,這般斷氣可是不妙。”薛萬里絲毫不敢懈怠,以掌抵胸連運內力護住心脈,強挽一線生機。
瀕死之人,右臂,緩緩抬起——
便就此時,那柄軟劍也未離手,身隨主人手臂無聲顫抖,生死相依。厲無殺輕輕撫摸墨色劍身,眼中滿是愛惜之意,輕輕開口道:“無殺孑然一身,別無它物,惟有此劍。此劍為我兄長所賜,陪無殺十數寒暑,須臾未離身畔。雖說殺人之劍,但劍本無過,罪在殺人之人,實不應與我共埋荒草化為塵泥,薛兄——”
薛萬里心無旁騖,一時只是凝神運力,不言不語,亦不看這名震天下的利器一眼。厲無殺注目片刻,輕輕一嘆:“薛兄既無意,又非使劍之人,當與此劍無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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