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是誰導演這場戲(第1/3 頁)
雪意漫天,愁雲黯淡。
雪一時,炎涼冷暖復融水,人一世,恩怨情仇怎生消?
萬里血蹤雪留蹤,蛇劍無殺無不殺。
殺!
黑衣墨劍共烏髮,白雪瓊葉裹素花。畫一般美麗。
錦衣落葉蝶起舞,血染雪地融而化。詩一般悽豔。
殺!
薛萬里雙足如樁半步不退,血一滴一滴落下,身前猩紅點點。厲無殺雙足生根半步不讓,汗一道一道流下,背後冷意颯颯。二人招式盡出,再無秘密可言,已是竭盡所能,再無餘力可用。一言不合,更無情面可留!惟餘滔滔戰意,盈於內逞於外,心裡俱是一個念頭——
殺!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要麼就是同歸於盡,不死不休,死戰!
死鬥半晌,二人舊傷新傷一齊發作,精力體力均已告罄,一個燈枯一個油盡,猶在咬牙苦撐捨命相搏!
誰勝?誰敗?勝就是生,敗就是死,誰生?誰死?
薛萬里渾身浴血勢若瘋虎,眼見一時取之不下,身上氣力漸漸流逝,心下略感焦躁!這一局,輸不起!一人敗北兩人沒命,殺手本是衝自己來的,怎能讓小方子遭受這池魚之殃?便拉上厲無殺同赴黃泉,青龍教眾環伺周邊,又豈肯放過自家這小小同夥兒?這一戰,死不得!奈何勝負難分,仍是僵局死局,又如何覓得那一線生機?薛萬里心念電轉,於慘烈戰局中隱隱抓住一絲頭緒。
“刃侵於胸,後路已無,絕境求生,當尋出奇之計。兵書有云,投之亡地而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蛇劍厲而輕快,既鋒銳難當——”薛萬里計較已成心中寧定,漸漸放緩了身形掌式,暗裡凝聚殘存的最後一點力氣。
一劍勢如飛矢,當胸射至——
薛萬里心如止水,眼見利刃及體,只是不閃不避。
厲無殺微一錯愕,劍尖破體而入!薛萬里一步踏過,胸膛迎鋒而上!
電光石火,瞬間已知其意,厲無殺急撤掌中劍。
“哧”一聲輕嘶,厲無殺收勢不及,劍尖破體而出,對穿血肉之軀!
“嘿!”薛萬里剎那近身,吐氣暴喝,奮起一掌挾怒擊下!
以身為鞘,胸藏銳鋒,血肉飼劍,只為了——
這一掌。
傾盡全力的一掌,浴血搏來的一掌,勢如奔雷的一掌,當胸擊至!無法收劍,不及閃躲,厲無殺此時惟棄劍退後一途。然“蛇劍”怎可無劍?劍在人在,棄則必敗,棄是不棄?這一掌直似越過千山萬水而來,選擇只剎那,生死彈指間,掌已及胸——
捨命?抑或舍劍?厲無殺薄唇輕抿,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喀哧”一聲悶響,一襲黑衣騰空而紙,紙鷲般飄過皚皚雪地。
劍在掌中,帶起一溜血珠弧狀飛濺,須臾人落白絮血沒雪地,一時悄無聲息。
薛萬里撫胸垂首,緩緩委倒於地,連連大口喘息!
這!又!完了!
小方子心驚肉跳,腿腳發軟茫然坐在雪地上,忘了身下冷,忘了走上前。
風起雲移,雪勢見小。
薛萬里撐起身,踉踉蹌蹌奔將過去,顫聲叫道:“厲兄,厲兄,你怎樣了?”
厲無殺伏地不起,一動不動。
半晌,一絲微弱鼻音從地上傳來:“死了。”薛萬里大喜過望,俯身奮力攬他入懷,凝目察看——
唇邊幾道血跡宛然,胸襟大片血色凝結,地上是一灘黑血,茫茫雪地中顯得那樣觸目驚心!薛萬里雙臂一僵,面上驟然失色。厲無殺微微一笑:“不用看了,心脈已斷,著實死了。”薛萬里怔怔望著眼前一張蒼白麵孔,只覺一股悲意湧上心頭,驀然塞往胸腔,已是口不能言!厲無殺微笑道:“薛兄好手段,無殺甘拜下風,心裡著實佩服。”
“莫再說!”薛萬里心煩意亂,闔目長嘆。厲無殺輕輕咳了幾聲,又笑道:“無殺只有一口氣懸著了,此時不說,又何時說?”薛萬里黯然道:“若不是厲兄手下留情,此時薛某人早已——”話未講完,忽然怒氣勃發,瞠目喝道:“若不是你苦苦相逼,薛某又何至下此重手?我本無意……”
“我知。”厲無殺笑了笑,又道:“薛兄莫生氣,玩笑話而已,無殺又怎會和個孩子過不去?”薛萬里聞言怔住,喃喃道:“玩笑?你不是說?”厲無殺驀地放聲大笑,笑聲未落咳聲又起,邊咳邊笑:“無殺無意欺兄,但彼時自知命在旦夕,為何不能講上一句?哈哈,一生不開一句玩笑,做人豈非無趣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