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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他咬了咬牙,心一橫,從懷中取出那方寫著“系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的絲絹,蓋在她臉上,捧起一捧夾雜著雪的泥土灑落她身。飛快地,一捧又一捧地灑落。他只怕灑慢了,再捱下去,便會瘋狂。可才只灑了十餘下,便再難以為繼。這幾日來,他日夜奔行,幾乎沒有片刻休息,早已耗盡精力,眼見她的身子正慢慢被泥土掩去,悲傷排山倒海般襲來,腦中一陣昏眩,便再也不省人事。
等他醒來,才發現自己仍在那雪地裡,天色卻已黑了,玉兔東昇。他猛然發現,眼前的深坑已被填平,樹身上刻著“花濺淚之墓”五個字。她,竟不知已被誰悄悄葬好了。
他大吃一驚,渾身冰涼,腦中一片空白。就這樣永別了?從此便上窮碧落下黃泉,再不能得見?茫然四顧,卻見雪崖之上,除了他自己的影子,就連一個影兒也無,茫茫雪地上也無一個腳印。是誰?誰來過了?知他不忍,幫他葬了她?來人輕功如此之高,莫不是白無跡?
他頹然跌坐雪地,已無力思想。也不知呆呆地坐了多久,才反腕撥出了斷腸劍,在那樹身上的“花濺淚之墓”前加刻了兩個字“愛妻”。在梅樹下又佇立了一會兒,一狠心,猛地轉身,大步朝崖下行去,再沒回頭。在他身後,梅花在凋零,落於雪地,猶如顆顆紅淚。月光下,冷風中,似有人在淺吟低唱:“梅花,梅花……
盛開在白雪茫茫的斷魂崖花開花落人去人來把一番番難償的情債惹下梅花,梅花……
既然已開又何必凋零既會凋零又何必開花落英菲菲鋪就胭脂般的地毯睡美人長眠在這相思的樹下只留下永久的清香浮於天地只留下溫馨的回憶陪伴日後悠悠的似水年華梅花,梅花……
蕭雨飛慢慢走下崖來,忽然怔住。
崖下站滿了人,不僅宋問心,李嘯天,蕭威海,歐陽綠珠,在等著他,就連風殘雲,桃花公子等人也在,各門各派的人大多都在崖下相候,只是各自的目的不同。
此時,蕭威海見他平安下來,終於鬆了口氣。蕭雨飛淡淡笑了笑,朝眾人一抱拳,深深鞠了一躬,什麼話也未說,徑直朝冷香宮而去。回到冷香小築,輕輕推開那扇熟悉的門,卻見李思卿已在等著他,桌上放著一個小巧的酒壺與一個玲瓏的玉杯。
李思卿道:“這壺中盛的就是絕情酒!”拿起酒壺,將那鮮紅色的酒傾在了玉杯中,逼視著蕭雨飛,冷冷地道:“你若真心愛我三妹,就把這杯酒喝了!”頓了頓,道:“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只要你喝下這杯酒,就又可以見到她了……”
蕭雨飛神思似又已恍惚,茫然地走過去,茫然地端起了玉杯,目光迷離。酒中虛幻出一個人影,雪衣飄飄,正微笑著向他招手。他夢囈般喃喃低語道:“語兒!”將玉杯送到唇邊,一仰頭,一飲而盡!
“波”的一聲,杯碎了。酒已乾,杯已碎。為知己,死無悔。李思卿看了他半晌,忽然長嘆道:“難怪她肯為你死!”蕭雨飛攤開手掌,玉杯的碎片緩緩滑落桌上:“我敢喝,只因我明白這杯中酒絕非絕情酒;若這酒真是絕情酒,我絕不會喝。”
李思卿怒形於色:“你……”蕭雨飛黯然道:“她既配了絕情酒,就一定配得很適量,剛好夠她喝完。她做事從不會連累他人,又怎會留下毒酒害人?”
李思卿冷笑道:“你倒很瞭解她!”蕭雨飛笑了笑,笑得很苦澀,很淒涼:“我們不僅是情人,還是朋友。”李思卿道:“這麼說你願與她福禍與共,生死與共?”
蕭雨飛點點頭:“不錯。”李思卿冷冷道:“那她為你死了,你還苟活這世上幹什麼?”蕭雨飛一字字道:“我要完成她的遺願,我要讓她死得值得!”李思卿眼中露出一絲讚賞之意,點頭道:“好,你能如此,也不枉我三妹如此待你!”
蕭雨飛目送他離去,掩上門,回頭凝望那桌上流淚的紅燭。燭光如豆,跳躍不休,卻再不會有一雙纖纖素手去剪那獨花了!琴架上放著那具七絃俱斷的沉香琴,空中還似留有那琴韻微響……
蕭雨飛走到燭臺前,取出花濺淚死前留給他的那幅絹子,上面正是她所寫的那首鎖窗寒。當他看至最後三句“是愛是恨無須問,有情無情任人說。此心無悔過!”時,忍不住又閉上了眼睛。但分明有兩清淚溢位眼角,順頰流下。
他拭去淚痕,劃破右手食指,以血代墨,運指如飛在絹上游走,猶如絕頂高手舞劍於雪野:斷腸詞 悼愛妻小築簾消門斜敞,從何覓,舊霓裳?月瘦星淡,掩映著風欄雨柱、雲閣霧廊。薄灰封軸卷,輕塵鎖蛛網,孤單影仃伶伶斜映窗紗上。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