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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是他們,”格拉託科夫說著,碰了碰小夥子的肩膀,而後者卻閉著眼,無力地靠在胸牆上。“另一人在什麼地方?離這兒遠嗎?你受傷沒有?日本人朝你開槍啦?”
小夥子沒有睜開眼睛,但他聽懂了意思。他又開始呻吟。格拉託科夫盯著他那兩片微微啟開的嘴唇,聽到他說:“前面……五百米左右,在山溝前面。因為我還能走,所以我先跑過來來。我跑……到處都有日本人。我不能開槍,手凍僵了,象殘廢了似的。敵人朝我開槍……應該把他弄回來,弄回來!……”
“五百米左右?到底在哪裡?”格拉託科夫追問了一句,向胸牆外面望了望。乾燥的寒風撲面吹來,捲起了草原上的積雪,呼呼的風聲蓋過了逐漸稀疏的機槍的射擊聲。
整個草原在照明彈的照耀下變換右面貌,它象白色的波紋似的從一堵堵被燒的黑黝黝的殘垣斷壁後四展現出來。當照明彈的亮光熄滅的時候,低低的天空看去象一堵牆,聳立在破牆後面。暴風捲著雪花,在這一月之夜的最瘋狂的時刻,越刮越猛,幾乎把戰場上殘存的幾堆大火都吹散、撲滅了。在這天寒地凍而又被炮火蹂躪得毫無生氣的草原上,居然還會有人活著……格拉託科夫想弄清楚日本人向什麼地方開槍,想測定一下彈跡的方向,但是斷壁和忽高忽低的火苗妨礙著他的視線。
“五百米左右嗎?”他又問了一遍,並朝小夥子俯下身去。“究竟是多少米?可以說得準確些嗎?”
小夥子喘著氣,把凍得像幹樹枝那樣彎曲的手指伸到下巴底下,想暖和暖和,活動一下,但是指頭已經伸不直了。他就把手放在下巴上,動了動腳,想爬起來,但好象被這個動作累壞了似的,身子朝後一仰,又靠在胸牆的邊緣上了。他小聲地說:“最好扶我起來,同志!……我的腳也……一輛運輸車……就在山溝前……你們快去吧,同志!”
“醫護兵來了沒有?”格拉託科夫問,“魯賓呢?”
“少尉,這小夥子的手伸不直,兩條胳膊要完蛋了。應當用雪擦一擦,”尤利說著,朝周圍看了一下。“馬金薩!快拿飯盒裝點雪來!揀乾淨的雪,不要有火藥的,到發設陣地後面去裝,明白了嗎?”
在格拉託科夫和尤利跟小夥子談話的這段時間裡,馬金薩一直躲在大炮旁邊,這時,他一個面對大人的犯了錯的孩子,垂頭喪氣地朝尤利望了一眼,把胸前的軍大衣裹得更緊了。他的嘴巴和下巴都被結著冰刺的襯帽遮住了,從他的嘴裡撥出熱氣,同時發出了低低的埋怨聲。他就這樣,一面尖聲尖氣地埋怨著,一面沒精打采地從大炮邊爬出來,軍大衣的下襬在地上拖著。他的這副模樣看上去既可憐又可厭,彷彿他已失去了知覺,喪失了像一般人那樣行動和理解的能力了。
“馬金薩,您怎麼啦?”格拉託科夫驚奇地問道。“您這是怎麼問事?快站起來——跑步!”
但是馬金薩一邊哽咽著,一邊喃喃地說著些不連貫的話,爬行到壕溝旁,消失在黑暗中了。雅可夫咬著小鬍子上象砂糖似的白霜,目送馬金薩遠去,說道:“儘管他全身都凍僵了,可還是朝小夥子開了槍。他大概精神失常了。讓我去吧,上士。”
“你待著,”尤利阻止了他。“讓他去跑一會兒,這對他有好處!你把臉頰擦幾下吧,雅可夫,這對你也有好處——臉上像擦了粉似的。”說著,用手套輕輕拍了拍雅可夫嫩白的臉,使它朝著自己。“擦吧,否則小臉蛋就毀啦!”
刺骨的寒氣也侵襲著格拉託科夫的身體,帶著手套的手和穿著氈靴的腳開始麻木了。寒氣象鋒利的爪子,越來越殘暴地撕著他臉上的面板。格拉託科夫望望小夥子,望望他那彎曲在下巴邊的僵硬的手指,不禁設身處地地想象著他是怎樣跑過了五百米的距離而到達炮兵連的。他不曾開槍,——大概手指凍壞了,扣不動槍的扳機……小夥子的頭髮由於塞滿雪珠而變成灰白色,濃霜粘結在鼻孔周圍,兩條睫毛也凍得連在—起了,一團團熱氣從嘴裡冒出來,只聽見他耳語般地說:“快去呀,同志們!……離這兒五百米!……有兩個自己人和一個日本人。就在裝甲運輸車後面。那裡有一個炸彈坑。”
“給他戴上皮帽,尤利!”格拉託科夫命令道,隨後往炮架上一坐,等尤利替小夥子戴好了帽子,才悄悄地問他:“尤利,我們該怎麼辦呢?五百米……左邊有日本人。如果我們去四個人,帶上四支衝鋒槍,行嗎?……把手榴彈也帶去。讓雅可夫守著大炮,以防萬一。我看應該去。你說呢?”
格拉託科夫雖然明白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很危險的,但是他認為沒有權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