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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六伯的。”
男人說:“算了吧,看啥看,疼十來年都忍過來了。”
李子套說:“我六伯可不是一般的先生,都說他是華佗轉世哩,一定能給你看好。”
李子套就把這家要飯的領到了李六先李病吾家裡。
李病吾那時已六十多歲,白鬍子已蓄得很長,有點兒神仙氣兒了;小拇指甲也留得很長,那是他的量具,有時取粉劑的時候,就用小拇指甲鏟。
李病吾在男人的腿上摸了摸,說:“你這病至少得身上10年了。咋不早治?”男人說沒錢。老頭就瞪眼,說:“現在有錢了?”男人說:“現在更沒錢了。實話跟大伯說,我們是要飯的。”老頭說:“能要來飯,也能要來藥嘛!若是五年前來,你這腿,我打一百個包票能治好。可是現在,晚啦。我只能開幾副藥,把你的疼止住。”
女人說:“大伯,你說,這腿保不住了?”
李病吾嘆了一口氣:“唉!不是腿保不住,是命保不住了。你來摸摸,肉裡邊疙疙瘩瘩的,都是骨頭上長的瘤子,這叫貼骨瘤(現在叫骨癌),已經開花了(擴散了),神仙也沒法了。我實話說給你們,你們聽了也別傷心:還有3年壽限。”
女人就哭了。男人說:“哭啥哭?我巴不得現在就死哩!”
李病吾開了3副藥。李子套就從懷裡掏出幾張中央票遞給他。老頭說:“你是他親戚?”
李子套說不是。
“那你是他朋友?”
李子套又說不是。
老頭就把眼瞪起來了:“那興你打發一頓飯,就不興我打發兩副藥?”
李子套囁囁嚅嚅地說:“六伯,你,你看……是我把病人領來了……”
老頭說:“你鱉娃兒!誰叫你給我領來哩?領來我就得看不是?先生就是看病的,見病不看,折3年陽壽;看病先看錢,下輩子華佗爺剜他一隻眼睛。”
一年後,李子套又到安鋪鎮上去賣糧食。他從糧市上走出來,肩上搭著空布袋,正要到郭胡辣湯那裡吃飯,忽聽有人喊他:“大哥!大哥!”他扭扭臉,就看見一個女人氣喘吁吁地追來了,穿著紅緞子布衫,綠湖縐褲子,盤著貴妃髻;眉如春山,眼似秋水,厚嘴唇,唇線很長,像臥著兩條紅色的老長的蠶……
“大哥,我遠遠看著像你,我就……”兩片紅雲飛到了臉上,像霞光照著似的。可是那天是個陰天。
正是那個要飯的女人。李子套也經常惦念他們,不覺一喜,問:“你們當家的咋樣?”
女人頭一低,說:“癱了。”
“癱了?”
“不過真的不疼了。你六伯的藥還真靈。多虧了大哥。大哥,到我家吃飯去吧。”
李子套也真想到她家去看看;再者,她男人癱了,就更應該去看看。他就買了一簍鹹菜,又買了一把薄荷糖,去了。不過他沒打算在那兒吃飯。他看看她男人,看看她的家,還是要去街北頭喝胡辣湯的。
他們的家在西街後,緊靠著寨牆根兒。獨家小院,房子還不錯,可見原是富戶。可是,有天夜裡,土匪們從寨牆上縋繩而下,落在她家的院裡,搶光了所有的東西,男人反抗時,被砍掉了一隻大腿。一個殷實之家,眨眼間就給毀了,毀成了無產階級。
李子套見到了臥床不起的男人。他掏出那把薄荷糖,尋找那小孩,卻遍尋不見。“孩子呢?”他問。
“養不活,賣啦。”男人說。
女人擦了一下眼睛,說:“大哥,你坐,我去做飯。”
李子套趕緊從裡屋走出來,說:“不不不,你別做,我還要走的,二畝穀子,得抓緊再鋤一遍哩。”
女人眼睛閃閃地望著他,說:“大哥,你喝我一口茶行不行?你坐那兒,我給你燒一碗茶。”
李子套就坐下了,等著女人給他燒茶。
女人出門轉了一會兒,手裡攥了幾個雞蛋回來。她回身剛要關大門,一隻腿蹺了進來。李子套從堂屋望出去,見一身藍布長衫,頂了一個瓜皮帽殼,長衫的雙手本來揹著的,腿蹺進門後,一隻手也蹺出來了,從女人拿雞蛋的那隻手的胳肢窩裡蹺過來,蹺到了女人的胸脯上。
女人的身子就急劇地扭了一下,輕聲說:“別!我來客了。”
長衫嬉笑道:“我知道你來客了;我不也是客麼?”
女人說:“你晚上來吧。”
長衫說:“我一會兒就到界首去哩。”
女人說:“那你稍等一會兒,我把客送走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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