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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兩隻觸角,去解李子套腰裡的戰帶,撕他的褲腰。李子套就也變成了一條黃瑩瑩的蛹,鑽進了被筒裡。
當李子套一洩如注的時候,就猛一下醒了。他詫異地四下望望,哪裡有女人?哪裡有床?哪裡有房子?哪裡有安鋪鎮?四周荒草蕭索,墳丘粼粼。原來他是躺在一片亂墳崗子裡。他忽閃站了起來,懷中抱著的一捆哀杖“呼啦”一聲掉在了地上。原來他是躺在一座新墳的墳頭上。這裡的風俗,人死以後,要做許多哀杖,親友人手一支,拿不完就帶到墓地,等墳頭攏好後,將所有的哀杖收集在一起,豎在墳前。李子套夢中抱著的,就是這捆哀杖。
李子套驚恐萬分。他分明是進了安鋪鎮嘛,怎麼走進墳園裡了?他知道這個亂墳園,就在安鋪鎮北門外,距鎮上半里之遙,在通往怪屯的大路西邊,距大路也就三二十步。他尋找他的糧食。布袋是空的,捲成一卷,枕在頭下。可糧食呢?他的碗豆攪呢?他在亂墳崗子裡到處尋找。終於,在西南角的一個墳邊找到了:那14升碗豆攪倒在一座墳前的化紙池裡。
太陽已經出來了,把每個墳頭都照得紅豔豔的,尤其是那座新墳,白幡在霞光和清風裡輕輕地晃動,像一個白衣白裙的女人向他踟躕走來。李子套不敢再看,趕緊蹲下,用雙手捧他的碗豆,捧了很久,才把他的14升碗豆攪捧到了布袋裡。
李子套把豌豆扛到安鋪鎮,早市已經快散了。他隨便將糧食出了手,就趕忙往西街後跑。跑到西街後,他才知道,女人兩天前已經死了,得的急病。她就埋在北寨門外的亂墳崗子裡。那裡只有一個新墳。於是,李子套知道,他夜裡是睡在女人的墳上;他懷裡抱著的,也許不是哀杖,而真的是女人,是他的女人。
李子套回家時買了許多紙,坐在墳前慢慢地燒,一直燒到天黑,紙灰把化紙池都盛滿了。
男人沒有死。他又活了近1個月。在這1個月裡,是李子套來照顧的他。男人總是哭,一邊哭一邊數叨:“老天爺呀!該死的你不叫死啊!該活的你不叫活啊!老天爺呀,你是咋當的老天爺呀……”
第二十章 鶴妞
鶴妞變鶴的事,前幾年傳得沸沸揚揚。
鶴妞是李長範的妻子,孃家是山北人。至於山北什麼村子,連雷大妮兒也說不清楚。雷大妮兒跟鶴妞好,鶴妞有心事好跟她說,因此,對鶴妞的根秧知道一些。她至今想起鶴妞,想起鶴妞離開怪屯的情景,心裡既沉重又驚異。
那年,是雷大妮兒丈夫因寶石的事跟喜娃兒打官司的第二年吧。
8月裡,天格外高,格外藍。放眼往北望去,那臥龍山的山尖兒上,總有幾片白雲在那兒飄。有時會有一兩隻白鶴飛過那山尖,越飛越遠,越飛越淡,慢慢地就看不見了——不知是被山尖兒擋住了,還是飛進了雲朵朵兒裡。鶴妞站在剛收割的稻田裡,懷裡抱著一捆稻子,定定地望著那山尖。當初,她就是從那裡翻過臥龍山,落到這不川不山的怪屯來了。從此就沒再回去過,回到那白鶴飛去的地方。
蘇三雙手攥法繩,
淚珠滾滾滴溼胸。
仰望長天無限恨,
聲聲哭的王金龍。
自從三哥你走後,
一去三年無蹤影……
鶴妞低聲地唱。她想起了她的哥——他真正的丈夫。她唱的是《蘇三爬堂》,是哥教給她的第一個段子,聲音洪亮中帶著沉鬱的鼻音,行腔走調有點兒像墜子名角馬香身。她又聽到了哇唔河淙淙的流水聲了,她一聽到哇唔河的流水聲就想起了她哥,想起她哥一面拉著墜子給她伴奏、一面教她學唱墜子書的情景。
“跟上弦子!跟上弦子!跑弦啦!”哥大聲地喊叫她,腳梆踩得特別響。“重來!”他嘴角一咧,沒有眼珠的兩隻眼一擠,拔下一根頭髮,“重來!”
“後音!後音!呶,舌頭頂著上頦子,用鼻子哼,嗯——”哥停了弓,給她示範。接著就又把瞎眼一擠,拔下一根頭髮:“重來!”
面前的頭髮已經放得跟弓子上的馬尾那麼粗的一綹了。她八歲學唱,哥對她要求很嚴格,不許她有一點懈怠和過錯。但哥從沒動過她一指頭,也沒向她發過脾氣,而總是在他自己身上實行懲罰:他們講定,她唱錯一次,哥就拔掉一根頭髮。她看著那一綹頭髮,心疼哥,氣自己笨,眼裡慢慢溢位了淚水。哥若看見她的眼淚,也許會心軟的。但他是瞎子,看不見,只是更起勁地晃動著身子,運著弓,把墜子拉得更加嗚咽動聽。“蘇三雙手攥法繩……”他領她唱。哥的嗓子有幾分喑啞,但喉嚨粗,後韻沉厚,是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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