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第3/4 頁)
“別擔了,我跟你說個事。”
鶴妞知道他要說啥了,低下頭,等著。
“我……我嫌棄你!”他說。
“我知道,你嫌我長得醜。”
“我嫌你比我歲數大。”
“還嫌我過了5個男人。”
他不反駁,都承認了,鼓起勇氣說:“我,我要跟你離婚。”
她垂著頭。
“你同意不同意?你說!”他逼問。
她什麼也不說,把頭垂得更低。
“你同意也得離,不同意也得離!哼!”他惡狠狠地說,胳膊一甩走了。
鶴妞望著他走去的背影,像劇烈聳動的彈簧,憤然而決絕。哦,長大的娃娃……
一池白色的乳漿,咕嘟嘟嘟……
“媽媽,這麼多面疙瘩,正滾呢,我要吃一碗!”
“傻孩子!那不是麵疙瘩,那是化石灰哩。”
“石灰好吃不好吃?”
“不好。快走吧,一會兒飯時就過去了,要不來飯了。”
穿得破破爛爛的媽媽挽著要飯籃,滿臉灰塵的娃娃跟在後邊。他把一個小木碗捂在肚皮上,一個指頭含在嘴裡,舌頭伸出來舔著嘴唇。他捨不得走,停下來站在石灰坑邊,饞涎欲滴地望著翻滾的石灰漿。
“嘻嘻嘻,嘻嘻嘻。”不遠的樹下,鶴妞在笑。
“笑啥?”哥問。
“笑那娃。”
“他餓急哩!”哥說。
忽然“撲通”一聲,那娃滑了腳,出溜到石灰坑裡,慘叫起來。那母親已經走了好遠,這時才發現娃娃沒有跟上來。
鶴妞也尖叫了一聲,跑去撈那娃。可是坑深,夠不著。她使勁往下趴,一頭就栽了進去。石灰漿連燒帶蝕,好疼啊!她睜不開眼,摸著那娃,使勁推了上來。後來那要飯的婦女趕到了,把她拉上來,到河溝裡洗洗。滿臉起泡了。那娃的雙腿也起了泡,疼得“哇哇”大哭。媽媽哄他:“別哭了!要不是這位姐姐,燒死你哩!”
沒眼的哥哥也跌跌撞撞摸過來。鶴妞說:“哥,爹問,你就說是我不小心跌下去的,要不爹不依人家。要飯的多可憐吶。”
“唉,這小姑娘人不大,心眼兒多好!大娘沒啥謝你,這簪子送給你吧。”說著從頭上拔下一根銀簪,頭上的髻子立刻就散下來了。
“俺不要!”鶴妞說。
“快拿著,姑娘!”老婆硬往她手裡塞。
“你快走吧,一會俺爹出來了。”
那要飯女人把銀簪往鶴妞衣服上一別,拉起孩子跑了……
後來,在跟李長範結婚的第一天夜裡,她就發現丈夫的腿上有許多疤瘌。她不相信有那麼巧,就沒細問。以後逐漸地清楚了,他果真就是當年那個3歲的要飯娃娃。可是,感情上的裂縫已經產生了,已沒有重提那段往事的必要。她不願用那樣一根陳舊的線去縫那感情上的縫隙。
終於攤牌了。鶴妞沒有心思,也沒有力氣再擔地裡的稻子。她就背靠著那堆小山似的稻垛,坐在場裡。太陽已近山頭,把稻垛染紅了。起了一陣兒風,把幾片樹葉吹向河裡,樹葉憂傷地順水漂去。她捧著自己的頭,考慮著自己的下一站。她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在哪裡,心中一片茫然。結婚,離婚;離婚,結婚。她是一個醜女。跟她結婚的人不憨就傻,不瘸就拐。她不跟他們過,結婚就鬧,少則一兩月,多則三二年,就離。她不願再給誰當妻子。她還想著哥。她是哥的妻……
“鶴,乖妞,這下找不到好婆家了。”爹撫摸著她燒傷的臉說。
“我不要婆家!”她噘起小嘴說。
“爹,鶴是個好妞,咱誰也不給!”哥說。
第二年爹就得了重病,拉著他們兩個的手說:“娃,你沒眼,不會有人給媳婦了;鶴,你臉醜,找不到稱心的婆家了。你們,就做,夫妻吧……”爹合上了眼睛,再也沒睜開……
但是她是女人,雖然醜,然而有飽滿的胸,有豐盈的臀,男人們喜歡,總有好心的或多事的人把她拉上一個新的舞臺,讓她重演一出悲劇。她曾經跟一個人安心地生活過3年。那人是被趕下臺的公社幹部,正走惡運,被對立面打得渾身是傷,女人也跑了。她很可憐他,一心一意地過,生了1個孩子,餵豬,養羊,弄得六畜興旺,那下臺幹部也養得滿面紅光。可是那幹部後來又上臺了,而且官越升越高,做到了公社革委會主任。就在她正為丈夫驕傲自豪的時候,縣法院通知她去離婚。她嚎啕大哭,賴著不走。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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