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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著墊窩的手說:“兄弟,對於像你這樣綿善的人來說,財富並不是一隻吉祥鳥。記住我的話,回家後,馬鞍裡的東西,千萬別讓人知道了!”
但小墊窩沒聽瘸子的話。他離家已經6年了。不管哥嫂對他怎麼樣,但他對哥嫂充滿了手足之情。他不能就這樣兩手空空地回來,讓哥嫂和侄兒侄女們失望。他要給哥嫂一點禮物。這天晚上,他卸下馬鞍,搬進屋裡,閂了門,拔開馬鞍上的插銷,拿出了兩個金條。
這一切,都讓趴在門縫裡偷窺的嫂嫂看見了。
對於弟弟的突然歸來,李道範和胡八妮兒只有驚無有喜。他們以為小墊窩早已死了,成天打仗,死了那麼多人,小墊窩又不機靈,哪能不撞著槍子兒呢?可是他竟回來了,這婊將!李道範的四個兒子都大了,正醞釀著分家。他們總共16畝薄地,4個娃兒,每個娃兒可分4畝,餓不著他們。可是墊窩一回來,他就只有8畝地了,一個娃兒只能分兩畝,一年至少四個月得出去討飯。所以,這天晚上李道範的臉枯皺得像個幹石榴皮。
女人踮著腳尖進來了,像一隻向老鼠靠近的貓似的,溜到丈夫跟前,趴在耳朵上說:“禿子發財了!一馬鞍都是金子!”剛說完,小墊窩就推門進來了。
“哥,嫂子,兄弟出去這幾年,也沒混成個啥樣,給您帶點兒禮物,別嫌少。”他把兩根金條遞了過去。
對於像他們那樣的窮人來說,兩根金條應該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一筆財富啊!可是,有了一馬鞍子的金條作參照,它便顯得太少太少了。所以,哥和嫂子臉上都沒露出什麼喜色。胡八妮兒還撇了一下嘴,在心裡罵了一聲:“哼,小氣鬼!一馬鞍子才給了兩塊!”
這天晚上後半夜,李道範老兩口和4個兒子在院裡忙活著。他們把院裡的柴禾垛搬開了,在柴禾垛底下挖了一個坑,又填平;填平後又把柴禾垛搬了過去。
坑裡埋的,是他們唯一的親弟弟小墊窩。
他們想把騾子也殺了,可是回頭找騾子時,騾子已經不見了。騾子老六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它啃斷韁繩,跑了。
20天后,老六帶著老七回來了。老七的背上騎著湘西刀客——單槍鬼王瘸子。老六領著瘸子來到柴禾垛邊,“撲通”跪下去,頭抵著柴禾垛,嘔嗚而鳴。
瘸子掀開柴禾垛,看見了新挖的土。他逼著李道範父子將坑挖開。小墊窩脖子裡套了一根繩子躺在土坑裡。
仍然是後半夜,寂靜得像凝固了的升龍崖上空,突然響起淒厲的槍聲。13響。李道範兩口倆,4個兒子,2個閨女,5個孫子,13口人全部被打死,院子裡血沒腳踝。
這是怪屯(李道範也算怪屯人)歷史上最大的慘案。事發民國二十九年(1940年)十月。
第二十二章 仙人腳
說到怪屯與哇唔眼兒的淮南淮北之慨,李子向可作為第二個例子。
李子向的父親叫李長營。李長營弟兄倆個,1954年與哥哥李長會分家後,即搬遷到哇唔眼兒。到了1983年,李長會、李長營老弟兄倆都過世了,李長會留下寡妻燕如蘭和一子一女,李長營留下三女一子。子即李子向。
由於李子向母親死得早,燕如蘭待他兄妹特別好,給他們做衣裳,拆洗被子,張羅著成家。黑更半夜的,在兩個村子間跑來跑去,不知在升龍崖上跌過多少跟頭。老嫂比母啊!李子營臨死前從床上爬起來,學著老包跪嫂的古戲,給燕如蘭下了一跪,告訴孩子們:“你們這一輩子,你爹可以忘了,你媽可以忘了,但你們的娘,不能忘!”
三女一男也都跪下,齊齊兒叫了一聲“娘!”
怪屯習俗,伯母叫娘;如果有兩個伯母,即叫大娘、二孃,以此類推。只有一個伯母,序號就省了,喊起來也格外親切。
李子向兄妹也都把燕如蘭當作親媽看待。
1983年的時候,哇唔眼兒已經沒剩幾戶人家了。李子向也想搬走,但它缺乏實力。那時人們已經開始外出做生意。燕如蘭的兒子在廣東,女兒在深圳,都發了大財。但李子向不中,出去幾次,都賠成個淨人兒回來了。這傢伙也挺精能的,但就是心大,手大,口氣大,能耐不大。大錢掙不來,小錢又看不到眼裡。手裡逮住倆錢兒,想當十個錢兒花,請朋友喝酒,打麻將,胡吹海撂,沒本事吧,還虛榮的不行。
一天早上,燕如蘭正吃早飯,李子向來了,進院就喊:“娘!”
燕如蘭筷頭上扎著一塊紅薯,正往嘴裡送,就停止了動作,抬起頭說:“娃兒,你吃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