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1/2 頁)
夜闌人靜,車隊來不及趕赴鎮上投宿,只能在半路歇息,王述之邀陸子修入馬車清談,命司馬嶸在旁斟茶倒酒,司馬嶸拒絕不得,被迫旁聽到深夜,昏昏欲睡。
陸子修瞧著心疼不已:“元生……”
“左梧兄可是記性差了?”王述之面含笑意,手中沉香如意輕輕一轉,在司馬嶸額頭無聲叩了一記,“如今已沒有元生,只有王晏清。”
司馬嶸讓他敲醒,眯瞪片刻,下意識抬眼看他:“丞相有何吩咐?”
陸子修見他與王述之目光直直相接,不由心中攥緊,改口道:“晏清,你若是累了,不妨去後面的馬車內歇息。”
司馬嶸倒是不覺得累,只不過這二人你辯我駁談得盡興,在他耳中聽來卻十分無趣,枯坐久了不免有些睏意,想著這次出門只有一輛馬車,後面那輛是陸子修的,忙振作精神回道:“多謝陸公子,我現下已無睏意了。”
王述之聽他拒絕得乾淨利落,眼中透出明顯的愉悅,搖頭而嘆:“又聽睡了,看來我與左梧兄的清談甚是無趣啊。”
司馬嶸應道:“丞相與陸公子皆高雅之士,玄言味永,屬下才疏學淺,不能窺其一二。”
“唔,既如此,枯坐無趣。”王述之如意指向一旁的案几,“你作一幅畫如何?難得我與左梧兄如此投機,不妨作一幅秉燭夜談圖。”
司馬嶸聽得一愣,心中立刻敲起了鼓,卻不好開口拒絕,只能硬著頭皮研墨,最後提起筆來,覺得筆端似墜著千斤重石,不由抬眼朝陸子修看過去。
陸子修似乎時刻關注著他,幾乎同時轉目回視,面上的笑容攜著暖意,本該驅除嚴寒,卻生生讓心虛的司馬嶸出了些冷汗。
發覺王述之也朝自己看過來,司馬嶸忙收回目光,定了定神,心無旁騖地開始作畫。
馬車內兩盞燭臺,將三人的身影重重疊疊映在四壁上,車內言笑晏晏,車外則萬籟俱寂。
夜色漸濃,司馬嶸一幅畫作完,交到王述之的手中。
王述之垂眸端詳,大加讚賞,笑容滿面地揮筆題字,最後筆鋒一收,將畫提起來吹了吹,傾身送到陸子修的面前,笑道:“難得如此盡興,這幅畫便贈予左梧兄以作留念。”
陸子修見他如此慷慨地為元生題字,心中早已起了波瀾,想到如今元生頗受重用,不免疑雲叢生,面上卻一如既往的溫和,雙手接過,笑言道:“丞相一字千金,下官今日可是得了大便宜。”說著低頭看畫,面色驟然一變。
司馬嶸暗中捏了把冷汗,心想:為今之計,你說什麼我都不承認便是了。
王述之面露詫異:“左梧兄怎麼了?”
“呃……”陸子修抬眼,探究的目光落在司馬嶸的臉上,見他神色鎮定,忙恢復笑容,“下官略有些吃驚罷了,想不到短短數月不見,晏清的畫藝已精進至此,倒不算辜負丞相的題字。”
王述之聽得哈哈大笑:“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晏清在你身邊那麼久,竟遭你小瞧,豈不委屈?”
“丞相說笑,下官倒並未小瞧晏清,只是見這副畫的著墨之法與以往大不相同,有些吃驚罷了。”陸子修抬眼看向司馬嶸,眸光有些深邃,“晏清可還記得當初第一次作畫,畫的是什麼?”
司馬嶸腦中一嗡,忙鎮定神色,應道:“那麼久了,不提也罷,說出來叫丞相笑話。”
陸子修見他不答,自顧自笑道:“我教你畫池塘中一隻白鵝,你執筆便抖,抖了不少墨下來,白鵝硬生生塗成灰鴨,不記得了?”
司馬嶸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只好含糊地笑了笑,心中盼著王述之趕緊下逐客令。
王述之卻是一聲未吭,只含笑看著他們二人,指尖在如意柄上不輕不重地叩擊。
陸子修眸光微閃,瞳孔深處的暖意褪去幾分,笑著將畫作捲起,拱手道:“夜已深,下官就不擾丞相清淨了。”
王述之忙直起身,抬手回禮。
陸子修下了馬車,站在夜色中理了理紛亂的思緒,又回到自己的馬車上,再次開啟手中的畫挑燈細看,蹙著眉峰沉思良久。
接下來幾日,司馬嶸如履薄冰。
陸子修一如既往地溫和淺笑,對他也甚為關切,卻時不時說兩句讓他難以應對的話,而王述之則一派悠然,雖未說什麼,可眸中卻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好在司馬嶸一向波瀾不驚,雖對王述之這個始作俑者恨得牙癢,面上卻與平日並無二致,一直捱到兩路人馬在岔路口互相道別,才堪堪鬆了口氣。
王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