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第2/4 頁)
經陳逸飛的介紹,陳丹青認識了楊明義,並得到楊明義的幫助。“那年我流落贛南已五載,隻身轉去吳地混混看。江蘇畫圈,無人識得,經陳逸飛與吳健兩位老師熱心的牽引,便要我先給人在蘇州的明義先生寫信聯絡,寄些小畫給他看,或者能在蘇州就近覓個村子落戶吧。很快,明義老師的回信就到了,字跡工整,語氣像兄弟似的,我讀著,覺得那就是流落生涯的福音。之後他又來過兩信,說已代我探問過,因蘇南人多地少,落戶不易,還得去南京那邊試試,但且先過來一趟吧。我於是備一條煙,幾塊肥皂,揣著自己的速寫冊,竟就在蘇州火車站月臺邊見到了高大謙和的明義師,穿件蘭布中山裝。”(見陳丹青為楊明義《水墨之旅》寫的序言)
逸飛相幫朋友,不在話下,單為我,便熱心忙過好幾回。那年我要去紐約,請他傳話給親戚,他即去了,立時給我寫信來。
1976年前後,便是逸飛、景山畫出“佔領南京”大創作,那真是發了狠了。我記得逸飛是從腳手架上跳下地,仰看畫面,臉上一副年紀輕輕的兇相,下巴揚起來,說是背景非要畫得深進去,“部隊譁一下子往裡衝!”他每要做什麼自以為要緊的事,便即神色凜然,意思是你看好,我定歸做成功。今天三五藝術家,臉上想入非非有表情,那是慾望的表情,逸飛一代的志氣清堅,我是久不看見了。
很早的時候,陳逸飛就告訴陳丹青,他還有一個重要的藝術理想,那就是電影藝術,還有產生這個理想的緣由。
。。
第十六章 陳丹青筆下的陳逸飛(6)
“丹青我老實跟你講,我頂想做的不是畫圖畫!”忽一日逸飛下巴揚起來,凜然語告,“我總有一天要來拍電影!”
所以逸飛早有念頭在,據他說法,其實還要早,是他中學有次跌了腿,久臥床上,弄一疊電影畫報翻來翻去看。少年人迷一件事情,不奇怪,若是此後上了心而果然做,便是有志氣。中央美院王式廓,畫著畫著,忽然摜倒在地,死了。香港李翰祥是在拍片現場彎腰瞄鏡頭,忽然胸口悶,歪倒死了。這是我頂佩服的死法。到我現在的歲數,雖不算怎樣老,時或便有同輩的死訊傳過來,可哪會想到是逸飛!他死在工作的當口,一條性命,凜然交給“拍電影”。我曉得有人不服陳逸飛,那麼誰也來這樣子死死看!
他的電影,我是看過的。第一部力氣用足,意象紛亂,那樣子的沒有故事,沒有結構,可以的,然而畢竟是繪畫的想象與影像敘述不是一回事。可是拍成一部電影好不容易啊,他總算還了第一筆夙願。《人約黃昏》相當可看,比比凱歌的《風月》、藝謀的“搖啊搖”,一是陝西知青,一是北京知青,懂什麼舊上海與舊江南?到底逸飛上海人,遙想他童年五六十年代,馬路上的上海人其實全是過來人,結果是連背景群眾的衣帽扮相也都經得起看。逸飛鍾情歐洲文藝片的所謂“優雅”情調,也還貫穿全片,多少有點意思在,我不喜歡的是原作,這便是逸飛的趣味了。
陳丹青對陳逸飛幾個歷史階段的繪畫作品作了藝術分析和美學評價。陳丹青認為,很多人不理解陳逸飛的繪畫,並加以非議,是因為他們不識上海,不識美國,不知道這裡面的內在因緣。畫家陳丹青來品評大畫家陳逸飛的繪畫作品,似乎特別貼切,入情入理。
說到逸飛的趣味,眾人議論,多以他晚近的美女系列、古裝系列,及弄時尚、選模特做依據。然而看《黃河頌》、《紅旗頌》與《佔領總統府》,逸飛實有英雄情結,崇拜英雄主義的,此為近人所不知。他自強好勝又果斷,便是個人奮鬥當英雄的坯,遇上“文革”時代泛政治化激情,又是建國後新起的油畫家,與我輩知青逆子相較,他的成長經歷與政治觀、價值觀,自然正面而進步,曾是滬上評出的優秀共青團員。雖因同行相嫉,他“文革”時期的力作幾乎全部被否決,但他的職業生涯與功名之途,算是順利的,不像葆元在工藝美術系統虛擲歲月十餘年,懷奇才而大不遇。此所以逸飛早年的畫作局勢龐大,雄心勃勃,自是一股朝氣、自信、有魄力,即便政治宣傳大主題,真有青春熱情在,論重要性,同期同代,今也無有可資替代者。
逸飛旅美后的作品,極盡矯飾、脂粉氣。“資產階級”一詞,今非貶義,而他從此的作品確是一股“資產階級”氣。但這也可以不是貶義的,因他“資產階級”得認認真真不敷衍。我看他1983年首次個展的女音樂家系列,那西人的眉眼刻畫雖已憑照片,而刻畫的用心用力,直追那枚魯迅的耳朵,怕要畫十個鐘頭才見效。而美國那邊市場賞識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