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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洋洋得意,他忍不住疑惑。
“爹沒罵你?”
“娘說了幾句。”女孩吐吐舌,張開細嫩的十指。“爹才不會責怪,我跟他說指頭磨得好疼,爹就不讓學了。”
父親從不放縱課業,日常要求甚嚴,竟對這小丫頭如斯嬌慣,聽得心頭極不舒服,呆了半天,一回神才發覺小人兒躲到了樹後,用一截樹枝埋頭挖土,不一會弄了一身泥,襟袖髒汙不堪,他不自覺皺起了眉。
“你在挖什麼?”
她嘻嘻的笑,也不肯說,挖了好半天終於露出一個圓壇。
“這是什麼。”叩起來沉沉的。
“娘釀的酒,說等我出嫁的時候才能喝。”女孩費力的揭起封蓋。
“幹嘛現在挖。”似乎聽過這種習俗。
“娘說要等十幾年。”稚嫩的口氣充滿遺憾,髒兮兮的手在絲衣上擦了兩擦,從領口扯出一塊碧玉,撲嗵一聲丟了進去。“到時候她和爹都忘了。”
“你!”來不及阻止,他一時氣結。“這是做什麼。”
“翩躚的玉在裡面。”她抓起泥土糊上封口,彎彎的眼頗為自得。“這樣比較好,多久都記得。”
“玉丟了爹會罵你。”同類的玉他也有一塊,豈會不明重要。
“爹最好了,從不生氣。”女孩一點也沒被嚇到。“我才不怕。”
弄丟了家傳玉佩,父親脾氣再好也會著惱,有恃無恐的小丫頭過度自信,突然很想她嚐點苦頭,便忍下了沒有再說,看著一把把撒土填埋,封緊拍平,將翻亂的草皮踩實,誰也不會想到樹下的酒罈中沉著一塊不見天日的美玉。
遠方的人談了很久,他們也玩了很久,他替她折草摸魚,上樹捉鳥,聽她抱怨複雜難寫的名字,她問著圍牆外的一切,滿懷新奇嚮往。
牽著母親的手,他遠遠的回望。
一身泥土的小人被雪衣女子摟在懷裡,仰首望近乎透明的素顏,似乎異常慌亂,她知道了?知道很快會遷至西京,與他同住一個簷下。
……他想再聽聽她的歌,也許還會陪她玩,雖然任性,但是………很可愛。
等了很久,始終沒有等到。
許久以後,他才知道,在見面的第二天,那個女人永遠離開了揚州,帶著他看過一次的妹妹,無聲無息的隱去。
回來只有父親一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滿頭黑髮白了一半,突然間蒼老了許多,再沒有過去的昂揚灑脫。
父親沒有責怪母親一個字,依然對她極好,從此不離長安。
只是………再不曾有笑容。
直到母親離世,憔悴的父親望著靈位出神,他才有勇氣問。
“爹………是不是怨娘不該去揚州。”
父親沉默了許久,第一次談起往事。
“你娘是個好女人,雖然是郡主之尊,又承皇命下嫁,卻溫良賢淑,貞靜明理。是我對不起,沒能給她幸福。”
“為什麼………………”
“是我的錯,我害了兩個人。”父親喃喃猶如自語,瘦得不成樣子。“我該知足的,清樂那麼好,嫁給我以後處處體貼,是最完美的妻子。”靜了靜,聲音逐漸顫抖起來,找了張最近的椅子坐下。“…她……我遇見的時候就明白錯了,我沒有資格,可………我想要她,想時時和她一起,永遠不分開。”
“爹………可以把她帶回家,娘已決定接受………”
父親疲憊的搖了搖頭。“………她是南越蒼梧國的公主,那一族的人非常驕傲。縱然只剩孤身一人,也絕不可能屈身作妾。我知道………不管她再怎麼喜歡,也不會委身一個有妻室的男人。所以………我說了謊………她一輩都不會原諒我。”
永遠忘不了,在母親的靈牌前,敬若神明的父親………竟然痛哭了起來。
唯一一次看見父親的淚。
那時候,他才發現父親藏了多深的痛苦,受著怎樣的煎熬。
從那以後,父親偶爾會提起一些片段,像是提醒又像交待。
翩躚是七月初八的生辰。
喜歡荷花,口味偏甜,做事不甚有耐心,但天資聰穎,能過目不忘。
容貌極像她母親,長大了必定是個美人。
翩躚有可能學武,那般出色的美貌,很容易引來麻煩。
………但願她不會武功,平安快樂的生活在某處。
萬一………她的功力超出了常態,必是練了南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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