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一記憶碎片(2)(第1/2 頁)
就像有的人,生來就含著金湯匙,在許多人的關愛中,如珠似寶地養大。有的人,卻連父母的樣子都記不得,在孤兒院中艱難地生存——對他們來說,只是“生存”,而不是“生活”。
擔心隨時會凍死、餓死,或者被打死。
冥冥中或許真的有天意,歐家兩兄弟的命運,從被命名那天開始,就已經註定。
辰,像早晨的陽光一樣,乾淨、清澈、燦爛。
夕,則是日暮西山,殘陽如血。等待夕的是什麼呢?是漫漫長夜,一個接著一個的漫漫長夜,他永遠不能擁有明麗的晨曦、明豔的曙光,以及明媚的希冀。
但歐宇辰既不同情也不會感到內疚,面對殘酷的人生和多舛的命運,努力活下去,讓自己活得好些才是根本。如果心有不甘,那就努力去改變自己的命運軌道,改變不了的,也只能默默忍受。
任何遷怒和怨恨都是徒勞的,除了消磨自己的意志、磨損自己的精神,沒有絲毫實際用途。
***
“鈴鈴鈴、鈴鈴鈴……”刺耳的電話鈴聲倏然響起,飄渺、空洞、遙遠,彷彿來自另一個時空。
歐宇辰驀地驚醒過來。
室內灰濛濛的,彷彿罩了層薄薄的霧靄,黯黯的,視野模糊不清。窗外的雨還在下著,順著窗玻璃流淌,勾勒出好看的形狀。雨幕後面空蕩蕩的,沒有男孩的頭顱,什麼都沒有。
夢中的情形還深深烙印在腦子裡,清晰得象是定格的電影畫面。
一場秋雨一場寒,空氣中瀰漫著沁涼的因子。歐宇辰裹緊天鵝絨被子,默默地回憶十五年前的往事。毫無疑問,即使時間倒轉,回到十五年前,他的做法也不會有任何改變,更不會因此感到絲毫內疚。
他沒有義務負擔別人的人生,只要負擔自己的就好了。他是這麼活過來的,也將這麼活下去。
“鈴鈴鈴、鈴鈴鈴……”直到電話鈴聲再度響起,歐宇辰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才是被它吵醒的,用胳膊肘支起身子,他伸手抓起床頭櫃上的聽筒,扣在耳朵上:“喂?”
“你是歐宇辰嗎?”一個甕聲甕氣、帶著濃重鼻音的男人聲音,硬邦邦地問道。
“是的,”調整了下姿勢,歐宇辰半倚靠在床頭,隨口問,“您是哪位?”
“我是愛之家的季佳澤。”
心裡咯噔一下,歐宇辰心想,未免也太湊巧了,他剛剛夢到那個死在垂髫(原注2)年紀的小男孩,居然就接到了季佳澤的電話。
“做人不能像你這樣!”隔著聽筒,也能聽得出季佳澤的憤怒,而歐宇辰對他的斥責,卻感到很可笑,清清嗓子:“季先生……”
“哈,季先生,”季佳澤滿是挖苦意味的、拖著亢長的尾音重複,諷刺道,“我不是你的季爸爸嗎?怎麼,被夙博罕收養,成為博宇的繼承人,你就忘了自己的出身?就像那些沒有被悶死,而是僥倖破繭而出的蝴蝶,得意洋洋地流連花叢的時候,理所當然就忘了自己曾經只是條醜陋的、噁心透頂的毛毛蟲!”
破繭而出的蝴蝶?這個比喻還挺有意思的。歐宇辰勾起半邊唇角,譏誚地微微笑:“我沒忘記自己在愛之家度過的兩年……”
“你沒忘記!所以,這就是你給恩人的回報?!”
恩人?讓他過著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日子,還要時時刻刻擔心,會不會遭到莫名其妙的毒打,會不會突然間失去眼睛或者斷手斷腳……是很大的恩情嗎?
歐宇辰回想起在愛之家時,逢年過節才能吃到的白菜餡餃子,照例看不到半點油星,非常大方的,加了剁得碎碎的火腿腸。
兩毛錢一根、整箱批發的那種。
饒是這樣,放得也不多,嗯,比點綴用的蔥末稍微多一點點。
即使是這樣,孩子們依然饞得要命,老早就守候在餐桌旁邊,眼睛放光地盯著準備盛餃子用的大號豁口盤子,拼命吞嚥著口水。
平常的日子吃什麼呢?主食是黏糊糊的玉米糊、能照見人影的稀粥,搭配黃一塊紅一塊的饅頭(煮飯的謝阿姨又偷懶了,蘇打沒有揉開。而那廉價的麵粉,不是常見的白色,而是發灰髮黃的),或者堅硬堪比鐵餅的糙玉米麵窩窩頭。
副食是爛菜葉子燉的大鍋湯(偶爾裡面會看到疑似蟲類的不明殘骸,至於喝到碗底看見泥沙,是最尋常不過的),還有醃漬得比鹽還鹹的鹹蘿蔔條、薺菜疙瘩……水倒是管飽的,理由很簡單——院子裡有口井,負責打水的,是稍微大點的孩子們。
孩子們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