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一記憶碎片(1)(第1/3 頁)
季曉琳似乎有些遲疑,壓低嗓門,吞吞吐吐地說:“夕夕,夕夕其實蠻老實的,被別的孩子欺負都不知道還手。要剜掉他的眼睛,我還真是有點於心不忍。”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對這些孩子投入感情,一丁點也不要!他們是商品,只是替我們賺錢的商品!明白嗎?”季佳澤不悅地呵斥,“你應該考慮的,是怎麼樣才能在他們身上做最少的投資,卻獲得最大的利益。”
他聽到了什麼?
他聽到了什麼?!
誰要剜掉他的眼睛?!
歐宇夕的頭髮,連根都刷地豎了起來,剛剛安穩下來的心臟,又開始撲通撲通狂跳,呼吸急促,手腳直哆嗦。
猶豫了幾秒鐘,他還是起身下了床。
滿是凍瘡、紅腫得跟戧面饅頭似的雙腳,踩在冰冷粗糲的地面,就像踩在密佈的、豎插的冰錐上,鑽心的疼,鑽心的癢,鑽心的麻……歐宇夕卻顧不得那些,踮著腳尖,躡手躡腳溜到門口,把耳朵緊緊貼在門板上,屏氣凝神地仔細聆聽。
半天沒聽到季曉琳吭聲。
季佳澤自顧自地又說,“一個殘疾的孩子,對我們來說,要比身體健全的更有用處。
單看模樣,夕夕還是挺招人喜歡的,瞎了一隻眼睛以後,興許比小東更惹人憐惜,能讓那些有錢人再多出點血。
當然啦,如果他動完手術以後不識趣,給我們惹麻煩,就把他交給六子。六子會讓他物盡其用的,到時候我們還能從他身上再狠狠撈一筆……喂,你那是什麼表情?
有什麼捨不得的,愛之家最不缺的就是孩子!”
“哥,”季曉琳翕動著嘴角,用小心翼翼的、商量的口吻,低聲囁嚅,“要不,還是再挑挑看吧。”
“從年齡和身體條件來看,夕夕和辰辰是最適合的,夏家已經付了五千塊定金,只要移植成功了,還會給我們一大筆錢。
辰辰聰明乖巧,在這麼多孩子裡,無論是心勁兒,還是長相,都算得上是頂尖的了。
每次有人來做善事,不需要叮囑,他自個兒就知道要幫我們說好話。這樣的孩子,留在愛之家,給我們帶來的好處,是不言而喻的。
現在必須在他們倆中間挑選一個,你選擇犧牲哪個?”
季曉琳沉默了,半天沒吱聲。
“你就是心腸太軟,這樣是不行的……”隨著外屋門的輕輕開啟、闔上,他們的腳步聲和對話聲一起消失了。
歐宇辰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床上,怎麼縮在被窩裡瑟瑟發抖的,這回跟寒冷一丁點關係也沒有,他被嚇壞了。
一記憶碎片
十五年後。
九月二十三日,星期日。
天空象是被戳破了個大洞,雨從昨天傍晚就開始下了,稀里嘩啦,一陣緊似一陣,完全沒有停歇的意思。
路邊綠化帶裡的老樹,葉子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散落了一地。
樹下叢生的雜草間,衍生出一個個積水的小池塘。
落葉在水波上悠悠盪盪,不時被急驟的雨珠拍打進水中,又不甘心似的,搖搖晃晃地浮了起來。
撐著把黑傘,我艱難地、一腳高一腳低地向前走著。
凍得麻木的雙腳,時不時踩進汪著水的坑裡。
運動鞋裡,早已灌滿了水,每踩實一步,就歡快地叫一聲——“呱噠”。
嘩嘩的落雨,呯呯嘭嘭砸在傘面上,順著傘簷往下淌,在眼前掛起一條條流動的水晶珠簾,冷颼颼、涼浸浸的。
我討厭雨天,討厭潮溼黏膩的感覺,似乎整個人都在一點一點地發黴,實在糟糕透了。
可是,不是這樣的天氣,我又怎麼能毫無顧忌地走在這裡呢?
身畔,不時有車子疾馳而過,豪華的、經濟實用型的。
我眼熱地看著那些車子翩然遠去。
坐在車裡的人,他們不必在沁涼沁涼的秋雨中,凍得瑟瑟發抖,也不必感受水汽的侵蝕,更不會被車輪飛濺起的水花打溼了褲腳,實在是當下最值得羨慕的人。
也有跟我一樣的步行客,撐著把或者漂亮或者樸素,或者嶄新或者陳舊的傘,走在鋪著大塊大塊彩色方格子磚的人行道上。
他們和蝸牛般龜速的我不同,都是行色匆匆的,擦肩而過,沒有人留意到我。
我不知道應該慶幸還是感到失落。
不過是九月末,我卻穿著明顯不合時令的秋冬款黑色夾棉衛衣,兜帽毫不浪費地戴在頭上,鼻樑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