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部分(第1/4 頁)
��
君錦緩緩跪坐到丈夫身邊,手指碰觸一下他青紫的唇片——
“嘉盛……怎麼樣了?”
“……玉箸縣已被周軍所佔,探子回報,玉箸七百騎兵……全軍覆沒。”親兵說罷抹一把嘴角的血水,或者是淚?
全軍覆沒……眼神一閃,兩滴眼淚落至袍袖,望著丈夫緊閉的雙目,嘆息,“你該怎麼辦呢?”嘉盛若真得不在了,他該怎麼辦?
兄弟、夥伴、知己,他在這世上唯一能夠心靈相通的就是那個聰明、愛說愛笑的嘉盛,若他不在了,以後讓他怎麼辦呢?
“夫人,解毒的藥粉已請林小姐配好,只是不知該如何讓將軍飲下。”老薑頭將藥粉遞到君錦臉前。
君錦看一眼那隻黑釉的瓷瓶,緩緩伸手接了過去。
門口,林鈴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藥汁掀簾子進來——她是傍晚時被雲雨接過來的,因為軍中的大夫只能配製簡單的解毒藥粉,東倉城內又亂,也找不到好大夫,就算找到,他們配的解藥也不敢輕易用,所以只能飛鴿傳書相對比較近的雲州求助林鈴,至少她是可以相信的。
“把他弄醒吧。”君錦輕道,至少得讓他先把解藥喝了。
老薑頭、陸原等人互看一眼,老薑頭掏出一隻嗅瓶放在床上人的鼻端,大概一刻後,床上的人鼻息漸重——清醒後便要面對全身劇烈的抽痛。
眼睛尚未睜開,拳頭卻已握緊,隨即緩緩坐起身,因為血凝造成的阻礙,羅瞻的眼睛只能半開,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坐在身前的妻子。
君錦扯唇悽笑,“藥,先吃了,至少有力氣上戰場,行嗎?”
他沒說話,只餘粗重的呼吸聲。
君錦伸手開啟瓷瓶,將藥粉和進藥汁,餵給他喝下去。
君錦示意老薑頭給他包紮傷口,而她則起身出去——給他做飯。
湯包,當年認識他時,她做給他吃過,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吃——含在口中燙燙的,沒捨得吐出來……
做好端到他身邊,當著所有人的面,以手餵食他——她從沒吃得這麼邋遢過。
直到所有湯包吃罷,他倏然起身,她及時抓住他的佩劍,“至少不要放任生死,哪怕只有一點希望,也請你活下來。”她知道攔不住他,所以不攔他,只求他至少不要放棄希望。
他們是夫妻,但不代表他會把性命寄在她跟孩子的身上,他是羅武安,之後才是她的丈夫,她不能跟他別的東西爭,那對他也不公平,他並不是為了小家而活著的人。
***
“為什麼不攔他?你攔得住的。”望著遠去的煙塵,林鈴輕道。
君錦緩緩摘□上所有首飾,以白布綁好髮辮,“沒人攔得住他,能攔得住就不是他了。”
“他會死的。”
“是,所以你看——”指著髮辮上的白布,“我都戴好孝了不是?”苦笑。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難道她不難過嗎?“他是意氣之爭,他肩上挑著燕雲的重擔,不能死。”
“他是人,也可以自私,如果連自己的生死都決定不了,這燕雲要不要又有什麼關係?世人可以罵他、怪他、感嘆他有勇無謀,同樣,他為什麼要顧那些世人怎麼看,大義……連神仙都可以因香火稀疏而生氣,他又為何不能意氣用事一次?”
嘉盛與他結伴行至此,是唯一一個與他心靈相通的知己,為知己死,又何妨呢?
***
三日後。
玉箸小鎮,十里方圓,五千鐵甲死守,兩千殘兵強攻,紅河流血,土坡濺肉,箭四散,馬凌亂,狼煙迷漫……
這是她第一次置身戰場,第一次直面何謂馬革裹屍。
君錦踉蹌著爬過亂屍,望著丈夫的背影,沒有上前,因為他身前躺著一個人,頭枕著馬腹,手攥著箭把,一動不動,那人姓羅——跟他的姓,剛做父親,尚沒來得及成親,他說過將來會贈一半城池於他安家,兄弟同轄燕雲,一個守南,一個守北,想不到其中一個會在這塊小到在地圖上幾乎無名的地方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她沒見過男人哭,尤其他這種沒哭過的男人,很可怕,像整個世界垮了一般。
一直以來,他都是堅強的,自小如此,沒有父兄做他的支撐,更沒人替他遮風擋雨,僅有的只是這個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可以說嘉盛是他的心靈支柱,如今——這支柱沒了,他是一個人了,往後天高地闊,卻再沒人能與他並肩作戰,暢談古今……
“讓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