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部分(第2/4 頁)
紹熙二年(1191)秋在合肥作《摸魚兒》,意境奇詭的冷色調與《慶宮春》相類,可作比較:“天風夜冷,自織錦人歸,乘槎客去,此意有誰領?空贏得,今古三星炯炯,銀波相望千頃。”這顯然寫的是北宋淪亡的“靖康之恥”,“織錦人”、“乘槎客”就是被金人擄去北方的徽欽二帝和后妃後宮三千人。後三句以“今古三星炯炯”極寫一個甲子忍辱偷生之痛,使人有齒髮俱寒之感。類清空深邃、明淨神奇的《慶宮春》。
據《吳郡圖經續志》,“垂虹”是吳江橋亭名,“吳江利往橋,慶曆八年,縣尉王廷堅所建也。……橋有亭曰垂虹。”詩人有數次深冬雨雪天氣夜過吳江的奇特經歷,或小舟經垂虹亭下,或步行過橋經垂虹亭,情景印象深刻。復點染以詩人獨特的思想感情,遂成浩渺奇詭之詞。此次白石與張(平甫)、俞(商卿)、葛(樸翁)同過吳松,四人所作詩詞編為一卷《載雪錄》,時人題句有“亂雲連野水連空,只有沙鷗共數公。”“詩宗崢嶸照眼開,人隨塵劫挽難回。”點明《載雪錄》和《慶宮春》虛明靜淨之境並非真空。“盟鷗”呼我又“揹人”而去;隱約“傷心重見”的群山“黛痕低壓”,心情十分沉重;數公高歌誰答,只好雪夜長橋般“飄然引去”;凝想中的一切美好事物(以“明璫素襪”作形象代表),“如今安在”?長橋欄干,也只能“伴人一霎”。人們將沒遮欄地陷入暮愁煙雨的無邊空闊。“空贏得,今古三星炯炯。”國家民族危亡之痛,沉沉寥闊得如渺渺銀漢,孝宗以來的文恬武嬉、苟且誤國,更在不言中了。
《慶宮春》的奇詭,非僅塑造出一群傲嘯江湖的高士形象。蕭笛怨抑,憂憤深廣。(李文鍾)
齊天樂
黃鐘宮
姜夔
丙辰歲,與張功父會飲張達可之堂,聞屋壁間蟋蟀有聲,功父約予同賦,以授歌者。功父先成,詞甚美。予徘徊茉莉花間,仰見秋月,頓起幽思,尋亦得此。蟋蟀,中都呼為促織,善鬥。好事者或以三二十萬錢致一枚,鏤象齒為樓觀以貯之。
庚郎先自吟愁賦,悽悽更聞私語。露溼銅鋪,苔侵石井,都是曾聽伊處。哀音似訴,正思婦無眠,起尋機杼。曲曲屏山,夜涼獨自甚情緒。西窗又吹暗雨。為誰頻斷續,相和砧杵。候館迎秋,離宮吊月,別有傷心無數。豳詩漫與,笑籬落呼燈,世間兒女。寫入琴絲,一聲聲更苦。(原注:宣、政間,有士大夫制《蟋蟀吟》。)
秋蛩蟋蟀鳴聲自古視為窮苦之聲。《詩經·豳風(音賓,地名,在陝西)·七月》,“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明寫地點,暗中實寫步步緊逼的哀鳴。杜甫《促織》詩,“促織甚細微,哀音何動人。草根吟不穩,床下夜相親。”所寫即《七月》意境。蟋蟀以其哀音打動古來詩人。唐開元、天寶後興起的鬥蟋蟀之風,盛行於南宋都城,小序鞭撻這種世紀末的變態熱狂,詞中則愁冷哀涼,從不同角度層層描寫蟋蟀之悽吟,“一聲聲更苦”地哽咽出憂國憂民之思。
哀涼之霧,遍佈華林,蛩鳴集中了古今不同階層人物的悲哀。“銅鋪”是門上啣環的銅製獸首,與“離宮”同指統治階級居處。“蟋蟀鳴,懶婦驚。”起尋機杼的思婦和砧杵洗衣者,當然都屬下層勞動人民。他們從蟋蟀聲中都聽出了《七月》的哀思,更加上亡國之痛。末了說“寫入琴絲”,指宣和、政和即北宋徽宗亡國年間有士大夫制《蟋蟀吟》,經“小注”指點,《齊天樂》的作意更為明顯。
張功父即張鎡,其兄張鑑,同為名將張俊之孫。張俊後期附秦檜成和議。張氏弟兄與白石為深交,張鑑曾欲割其無錫之膏腴田莊贈白石以濟其窮。白石不大聲疾呼於恢復與此交遊恐不無關係。張鎡與白石此作同時有《滿庭芳·促織兒》,即白石此詞小引中提到者,憂國之心顯得較為淡薄。
白石此詞,以蟋蟀哀音為貫串線索,抒寫靖康以來亡國的切齒腐心之痛。上下古今,東一筆西一筆,天一句地一句,乍讀似不接續,再三吟誦,可以感知白石的良苦用心,似在歌頌或召喚一種共同的哀怨,可是就算哀怨能夠共同又能如何?所以張功父《滿庭芳》詞說,“微韻轉悽咽悲沉。”
張功父(甫)舊宗時可,“張達可”與之連名,或其昆季。丙辰歲(慶元二年,1196),白石四十二歲,是年多在蘇州無錫一帶活動,“張達可堂”當在太湖附近。(李文鍾)
念奴嬌
姜夔
予客武陵,湖北憲治在焉。古城野水,喬木參天,予與二三友日盪舟其間,薄荷花而飲,意象幽閒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