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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詞調,創自清真。寫離別情景,故能隨意馳騁,而又與音調協合,具聲樂美。
詞系寫別情,上片寫昨夜送客情況,是追敘。下片寫送客歸來,是鋪敘,各臻妙境。詞一起點地點時,“涼夜何其”,用《詩經·小雅·庭燎》之“涼夜何其”之句,“其”為助詞,無實義。極顯樸厚深沉。“斜月”三句寫涼夜景色,美而悽切,“霏霏涼露沾衣”,一“衣”字暗含有人送別、將別。“相將”句承上啟下,更點明瞭是離合了。“探風前津鼓,樹杪參旗”,“探”字極為生動貼切,由於是夜間送客,難分難捨,延磨時光,這時天漸亮了不得不行,不得不別。一“探”字知道了渡口更鼓聲隨風飄來,而仰望天空,樹梢上猶懸著獵戶星座(羅忼烈教授注“參旗”為今獵戶星座,茲從羅說)。這時間是由夜入曉。一結以“花�會意,縱揚鞭,亦自行遲”,不言人之惜別,而寫馬識人意,故意被鞭策而遲遲其行,真是神來之筆。馬猶如此,人何以堪,是力透紙背的寫法。結束了上片,餘韻無窮。下片寫送客歸來,當然是從送客的地點──河橋歸來。這裡是以“迢遞”開頭,一連三句。河橋送客非遠處,何以“迢遞”言之,則來時雖送別,但有伴而來,叮嚀囑咐,自然不覺得就到了離別之處,現在客已走了,獨自歸來,“人語漸無聞,空帶愁歸”,這哪能不覺得路遠呢?寫人之別後感覺,入微而又深厚。歸途中,“何意”三句,美極、悵極。這一句,有的本子作為“何意重經前地”,我們採用“何意重紅滿地”,認為後者包託前者。“重紅滿地”,寫花落滿地,自然“遺鈿不見,斜徑都迷”。“何意”也寓重經前地的意義,而又發揮想象,直貫下來,“兔葵燕麥,向殘陽,欲與人齊”,也是“何意”的另一所見。這兩句,一向為人所讚賞,如梁啟超雲:“兔葵燕麥二語,與柳屯田之曉風殘月,可稱送別詞中雙絕,皆熔情入景也。”(《藝蘅館詞選》)實際上柳句是行人所經,“兔葵”句,則是送行者歸來之所見,仍有所不同,惟均景中寓情,所以膾炙人口。“殘陽”,從送別歸來惆悵迷惘的時間看,又是一天將了,人的相思無有盡時,詞的結尾,再加深描繪情景,一“但”字領起,也急轉急收,撫今思昔,只好“徘徊班草,唏噓酹酒,極望天西。”班草,是布草坐地。醉酒,是尊酒強歡。這是從江淹《別賦》之“左右兮魂動,親賓兮淚滋,可班荊兮憎恨,惟尊酒兮敘悲”化出,但更簡練而多情。“極望天西”是徘徊、唏噓的繼續,不使用感情色彩的字面,只是平平說出,實際上是悵望無窮。
這首詞,是“自將行至遠送,又自去後寫懷望之情,層次井井而意綿密,詞采穠深,時出雄厚之句,耐人咀嚼。”(黃蓼園《蓼園詞選》)(金啟華)
玉樓春·桃溪不作從容住
周邦彥
桃溪不作從容住,秋藕絕來無續處。當時相候赤闌橋,今日獨尋黃葉路。煙中列岫青無數,雁背夕陽紅欲暮。人如風後入江雲,情似雨餘粘地絮。
這首詞是作者在和他的情人分別之後,重遊舊地,悵觸前情而寫下的。它用一個人所習知的仙凡戀愛故事即劉晨、阮肇遇仙女的典故起頭。據《幽明錄》載,東漢時,劉、阮二人入天台山採藥,曾因飢渴,登山食桃,就溪飲水,於溪邊遇到兩位仙女,相愛成婚。半年以後,二人思家求歸。及到出山,才知道已經過去三百多年了。這種由於輕易和情人分別而產生的追悔之情,在古典詩歌中,是常用天台故事來作比擬的。如元稹《劉阮妻》雲:“芙蓉脂肉綠雲鬟,罨畫樓臺青黛山。千樹桃花萬年藥,不知何事憶人間?”就是“桃溪”一句最好的註釋。溫庭筠《達摩支曲》“拗蓮作寸絲難絕”,是“秋藕”一句所本,不過反用其意。第一句敘述委婉,是就當時的主觀感情說,這是因;第二句言辭決絕,是就今日的客觀事實說,這是果。一用輕筆,一用重筆。兩兩相形,就將無可挽回的事態和不能自己的情懷和盤託了出來。
三、四兩句,由今追昔。“當時”,應首句;“今日”,應次句。當時在赤闌橋邊,因為等候情人而更覺其風光旖旎;今日到黃葉路上,因為獨尋舊夢而愈感其景色蕭條。赤闌、黃葉,不但著色濃烈,而且“赤闌橋”正好襯托出青春的歡樂,“黃葉路”也正好表現出晚秋的悽清。這不只是為了點明景物因時令而有異,更重要的是為了象徵人心因合離而不同。在景物的色調上固然是強烈的對照,在詞人的情調上看同樣是強烈的對照。今日的黃葉路邊,也就是當時的赤闌橋畔,地同事異,物是人非。將這兩句和上兩句聯絡起來看,則相侯赤闌橋”的歡愉,正證明了“不作從容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