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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動旁人,只得低聲道:“小主,小主,您是不是夢魘了?”
如懿緊緊攥著惢心的手,啞聲道:“不是夢魘,而是我的夢魘應該醒了。”她抬眼看著被水跡黴溼的牆壁,青苔絲生的牆角,永遠溼答答潮膩膩的泥土地面,冬冷夏熱的屋子。受夠了,真的都受夠了!
惢心會意地握住她的手,懂得地點點頭,只道:“海貴人不在宮裡,紙錢什麼的不大好弄進來,只好咱們自己隨意折一點,盡一盡心意。”
圓明園中連續下了幾日的雨,越發多了幾分清爽涼意。皇后坐在“天地一家春”的暖閣裡,看著廊下的青瓷大缸中新開的幾朵碗蓮,盈盈巧巧的一朵並一朵,粉潤的色澤如桃花宿雨,盈盈欲滴。皇后賞著碗蓮,逗著手邊銅絲架上的一隻彩羽鸚哥兒,問道:“皇上真的讓慧貴妃一個人搬進了韶景軒居住?”
趙一泰弓著身子恭聲道:“可不是?皇上住在九州清晏的樂安和堂,慧貴妃的韶景軒松柳環繞,景色絕佳不說,與皇上的樂安和堂隔岸相對,最近不過。反而是皇后娘娘與其他小主都住在九州清晏這兒的天地一家春,既擁擠繁鬧,又與皇上東西相隔,來往實在是不方便。”
皇后取過一支玉簪,笑吟吟調弄著鸚哥兒:“那按你的意思,本宮該怎麼辦?”
“皇后娘娘是後宮之主,理應離皇上最近,少不得也得住得清靜些。而且您……”趙一泰賠著笑,抬頭看了看皇后的臉色,“您也應該儘快添一個小皇子了。否則慧貴妃如今這樣得寵,連皇上新寵的慶常在和慎貴人都被撂到了後頭呢。您不怕她趕在您前頭有了位皇子……”
皇后冷冷剜了他一眼,旋即又是泰然溫和的面容:“自從進了圓明園,皇上的幾個新寵就一直想盡辦法霸著皇上。慧貴妃詩書敏捷,能重新得皇上喜愛是好事,本宮去討這個嫌做什麼?只要皇上不是專寵那幾個年輕狐媚的,便也罷了。”她微微挑眉,摸著細白如玉的手腕,冷笑一聲道:“只要慧貴妃有生皇子的福氣才好呢。”
趙一泰忙道:“娘娘聖明。”
皇后婉然笑道:“不是本宮聖明,太后讓咱們進圓明園,就是指望那麼多嬪妃能好好侍奉皇上,給皇上添個一男半女,本宮又怎可去幹涉?倒不如做一個安靜賢惠的皇后,由著她們爭風吃醋去便罷了。”
趙一泰接過皇后手中的白玉蓮花簪,替皇后端端正正簪在豐盈的寶月髻上,笑道:“奴才明白了。難怪皇后娘娘從不屑與那些小主似的花枝招展,原來便是這個淡極始知花更豔的意思。皇上看膩了她們的弄巧心思,自然會回到皇后身邊來的。”
皇后淡淡笑了一聲:“你方才說,烏拉那拉如懿的阿瑪那布林死了?”
趙一泰忙道:“是。剛得的訊息,因是晦氣的事,也不算要緊人物,所以訊息遞進來慢了些。”
皇后“哦”了一聲,扶了扶蟬翼似的鬢角,輕聲道:“雖然慢了些,但到底是要緊的事。也是烏拉那拉氏可憐,家族衰敗,阿瑪又去了。你想辦法託人送些紙錢冥器給她,讓她燒一些給她阿瑪儘儘心。”
趙一泰怔了怔:“可是宮規嚴令,宮內是不許燒這些東西的……”
皇后的笑意溫和,撥了撥那鸚哥兒鮮紅的喙:“宮規是宮規,難為她在冷宮裡的孝心了。你好好去辦吧。”
這一夜月落烏啼,正好逢著七月十五的中元鬼節,又是如懿阿瑪的頭七之日。天不黑日頭就落了,那斜陽帶著淒厲的血紅色,像是誰把一整桶血都潑在了天上,任由它四溢滑落,漸漸天色亦昏暗下來,那血亦成了枯涸的血痕,黑紅黑紅地黏在了天邊。宮中林木蓊蓊鬱鬱,無數宮鴉黑羽紛騰,如烏雲遮蔽月色,迴旋於天際,映著這昏沉天空,像是融入了這無盡的黑暗之中,唯有“啊啊”哀慼鳴聲一層層遙遙散落,悸動陰氣漸深的宮闕。
到了戌時一刻,遠遠聽得鼓鈸齊鳴,佛號喧天,如懿知道是宮中中元節水陸道場放焰口的儀式了。因著太后篤信佛教,宮中分別請來法源寺的僧人、白雲觀的道人和妙應寺的喇嘛舉行法事做道場,表慎終追遠,追念故人之意,以平息亡魂,祈求宮中安泰。不僅是宮中嬪妃,連宮人們也可參與。便在昨日,如懿折了一疊紙蓮花,趁著凌雲徹當值時送給他燒了追念親人亡魂,雲徹倒也十分感激。
往年此時,如懿也會在嬪妃之中放荷花燈表達故人追思。而今時今日,她便只能在院子的廊下偷偷地燒一點紙,寄給九泉之下早逝的父親。冷宮中的人多半瘋瘋癲癲,或是早已渾渾噩噩,平日裡住得遠,自是無人來理會她們。倒是吉太嬪過來取飯食的時候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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